她为序(135)
“陛下一直护着臣女,之前臣女猜想,是您利用我原先在泽国的身份,将我送至将来两军交战战场,影响泽国的士气,后来我想了想,这法子不一定有用,因为我父亲过世将近三年,军中变数很大,到时将我送去战场影响士气,指不定会闹出什么笑话。”
啊芜有些散漫,将眼眸抬起半寸打量起殿内,兴许是热得没法安静地瘫坐着,她继续道:“我父亲麾下曾有两位大将,被朝廷重用遣去东南面戍边,算算时间起码得有十年了,若皋国攻打顺利,我还活着,他们也还活着,到时我愿成为陛下的说客,游说他们归顺皋国。”
“那些常年戍边将士的脾性我还是比较莫得准的,犟得跟牛一样,皋国在他们眼里和边陲小族没什么区别,若不拿出些真情实感,撼不动他们的凌云壮志。”说得有些渴,啊芜端起跟前的茶一饮而尽。
接着啊芜给上述之事收尾:“这件事的陈述便是如此,陛下若觉得有不妥之处,臣女听命改进便是。此等国事冗长,臣女随时听候差遣。”
说完,啊芜静静地等周卫烜给话。
周卫烜负手踱步,玄青色单衣垂顺,在啊芜的余光里来回摆动,炭火依旧在“哔啵”作响。他终于开口:“今日起,朕赐你府邸恢复你真名,为你父亲正名作为条件,如何?”
啊芜微微一颤,眼睫跟着抖了几下,问:“如何为我父亲正名?”立时又坚定摇了摇头,“不用为臣女的父亲正名,事已至此,真的便是真的,假的依旧是假的,况且父亲谋逆之事并不明朗,各人有各人的猜测、说辞,就让它稀里糊涂地过去吧,如今天下都要大乱了,臣女并不在意那些虚无的东西。”
她顿了顿:“陛下不必赐臣女府邸,也不用刻意恢复臣女的真名,啊芜这个名字犹如臣女的一层皮,若是揭开它,臣女的羞耻便无处遁形。眼下臣女只有一件事恳求陛下,臣女的母亲还活着,恳请陛下救她出雅川!”说完推开茶盏,朝地下猛然一磕。
“你的母亲还活着?”
“是,还活着。”
好死不如赖活啊,啊芜将这个词演绎得活灵活现,一身傲骨碾做粉尘,再揉搓成泥人粉饰太平。
周卫烜随着啊芜的这一磕,一瞬间觉着这人世间真没意思,脚下的人顺服到令人生厌。周卫烜最近记性不大好,已经许久没再想起朔王,他的这个弟弟被他推至隐蔽的角落藏了起来。
朔王从来没有这般顺服过。朔王的那种顺从是令人愤怒。
全他娘的是假象。
周卫烜额间搏动,脑如火烧。
啊芜抬起身重新跪坐好,眼睛定在周卫烜玄青色袍角,轻轻问道:“朔王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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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与世沉浮(六)
朔王反了吗?
他……
“他敢!”
“他敢!”
周卫烜连连咆哮,俞迁立在不远处脚被钉在地上,身体跟着这两声咆哮打颤,眼眸低垂,交叠在身前的双手在衣袖里反复拿捏。这个时候俞迁本该到殿外去,只是临光君还跪在殿内,没有皇帝示意他是不敢动的。
在上林苑,皇帝晕厥,临光君身中长剑昏死,所有暗卫慌做一团,将皇帝送至寝殿,又遵皇帝口谕招御医救治临光君。
俞迁按照以往的惯例,让救治皇帝和临光君的御医不得外扬此事,一切等皇帝醒后再做定夺。
皇帝这是头一次昏厥,御医守了一宿也还没动静,俞迁以为快瞒不住的时候皇帝醒了。
醒后的第一句话便是问临光君。
御医回禀临光君性命已保,只待清醒。之后皇帝才阖上双眼又昏了过去,等再次清醒仿佛只是睡了一觉,人也变得异常平和。
直至今日。
啊芜面如死灰,平静道:“陛下说的是,他不敢,他若敢便不会将臣女留在京师。”
周卫烜环看殿内,也不知在寻找什么,暖殿内没有刀剑,没有任何兵器,他觉着他的双手应该配有兵器,手掌攥握成拳,骨节凸显犹如坚石。
周卫烜蓦然看到了俞迁,一个活物,他缓缓逼近,盯着那张耷拉着的老脸,老脸上交错的沟壑也令人生厌。
“滚出去。”
周卫烜声如闷雷,惊得俞迁忙退避出殿。
“你们也滚出去!”周卫烜比划着殿内,暗卫现身却不敢遵命。周卫烜突然大笑,缓缓走近暗卫,在他们跟前来回打量。
“嗖唰”一声,暗卫腰间的刀鞘刹那腾空,暗卫齐刷刷闷声跪地。
周卫序开始反复翻看手中的霜刀,将那霜刀身上的寒光淬进眸中,唇角不由上扬。霜刀上映出一张脸,渐渐清晰,周卫烜唇角慢慢收回,一把掷开霜刀,丢在暗卫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