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悔(138)
一瞬间,他脑海闪过许多念头,或许她是来跟他热乎的,又或者她回心转意,跟他表明心意的。
他喉结滚了滚,几乎已经做好了迎接准备,谁料进来的却是檀庭。
说不上失望,但那种心花枯萎感觉,一瞬间肯定是有的。
思来想去,终究是他错了,
陛下愧仄,昨日他那样质疑她,伤到她心了吧。
下面见面一定跟她好好赔礼,让她把心里这道坎过去。不许生朕的气,不许,
润润……要相信他,
他非是故意怀疑谁,更非是故意怀疑她,他只是一种习惯,一种本能的流露。
陛下正自浮想联翩,檀庭摇摇他袖子,“皇兄,您发什么愣呀?”
陛下长睫阖了阖,略做调整,这才瞥见不远处的张佳年。一瞬间,眼神充满了打量与敌意。
张佳年手足无措,冰火两重天。
檀庭对他道:“走开些。”
笨手笨脚的,怕又惹皇兄生气。
陛下微微烦躁,如何又把张佳年带进宫。
檀庭解释道,“春日气象好,他终究是驸马,臣妹不能总把他关在笼子里。”
陛下问,“这些日安分么。”
檀庭焕然笑道,“安分,他特别安分,和臣妹夫妻俩浓情蜜意得紧,特别粘人。”
浓情蜜意……
陛下琢磨着,难免又想起了润润。
心下酸酸的,懒得理会檀庭的私事,又拿起卷宗来读。
张佳年拘谨地站在远处,背过身去,耳闻他们兄妹亲切自然地谈话,胸闷得紧,牙齿也快要咬碎。
想他寒窗苦读十余年,铮铮铁骨的七尺男儿,焉能长久没尊严地活着?
陛下也是男人,和他同样岁数,凭什么陛下可以活得那么风光,那么好。
手腕上锁链留下的深色印痕,脖子上留上的圈,永远也好不了,若非想办法逃走,他和润润将永远沦为皇家奴隶。
张佳年越发坚定逃跑之决心。
檀庭说了许多公主府鸡毛蒜皮的小事,陛下心思在卷宗上,神思游离。
她道,“皇兄,您有没有认真听臣妹讲话,润润可能还喜欢张佳年,您得管管她呀!”
提起润润,陛下动作稍稍一滞,沉声问,“什么。”
檀庭将方才偶遇润润之事一五一十说了,
“驸马躲在臣妹身后,润润很过分,对着驸马咄咄相逼,口中喃喃念叨着‘佳年’,甚至想猥亵驸马,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呢。”
陛下听得,神色越发暗淡下来。
“住口。”
他对檀庭道,
很尖很尖的硬刺扎在心头,
他……不想听。
檀庭以为皇兄动怒,顿时害怕。
陛下仍然手执卷宗,却不似方才那般云淡风轻,泛白的五指骨节,深深地掐进了纸页,快把纸页捏烂。
是极其汹涌的辛酸,暗暗燃烧的嫉妒。浑身每一寸都在叫嚣着,想把润润压于床榻上揉烂,让她知道知道觊觎别的男人的下场,叫她永远也下不了他的床。
他是个禁欲之人,碰上润润为何那么重欲。
他愠怒,
又难过至极。
明明他那么爱她,为她付出了那么多,事事为她考虑周全,甚至他身为帝王,为昨日的失言还准备低声下气跟她道歉,可她仍锲而不舍地惦记那个张佳年。
她好大的胆子,也好硬的心肠。
檀庭说错话了。皇兄缄默寡言,周遭弥漫着黑暗冰冷的气息,檀庭顿感不妙,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跪安离去。
“皇兄……臣妹,臣妹改日再来拜见您……”
拉着张佳年飞速跑了。
檀庭走后,
陛下啪嗒把卷宗丢在矮桌上,
阳光暖煦,融不化他内心的坚冰,宛若在地窖里,无法感知到一点人间的幸福。
刹那间,竟觉得这皇帝做得没意思。
坐拥天下,握不住一个小女子心。
陛下以前有太阳穴疼痛的毛病,此时更像一把匕首插在里面,狠狠地搅动,嫉妒在脑海里翻江倒海,剧烈地疼。
锦衣卫指挥使裴青山来了,
他跪在陛下面前,
严肃禀告道:之前您命属下查的事,已有眉目。
陛下缓了缓,
眼珠死水无澜,
“说。”
孙丞相贪污多年,手下管理的官职可以明码标价地‘卖’出去,品阶越高,价格也相应越高。光能查到的贿银,大抵有三四万之数。
另外,这种明码标价的勾当,阮氏也有沾染,只是做得不如孙丞相那么狠。
那王府中的薛岁岁,因为无意间听到了永安王妃和阮家姑娘密谋此事,才被灌下一碗哑药,暂时失掉了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