孀门(73)
肚里作了一堆诽谤文章,面上却丝毫不显。
笑容满面,“夫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想必押彩不是意外,小的在这里先行恭贺了。”
“那就请夫人填签罢。”
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深吸口气,随意选了一个,写两纸,一纸连同注金密封后放入密封柜,一纸自存。
因为今日的彩已然开过,此时人群散去,并不拥挤。
许青窈细细观察架子上那开筒的机关,只觉得其中大有玄机。
“火伴诱人,牙行弄鬼”,这话说的果然不假。
大约是察觉她的异常,小伙计出言提醒,“夫人下次还是带上婢子的好,否则这些琐事还得劳您亲自动手。”
许青窈心里略一顿,这伙计竟不是个好糊弄的,大户人家的夫人,哪个不是身后跟着成群仆婢,她只怕牵连太多,泄露马脚,却忘了这一回事。
展颜笑道:“婢子与你年龄相仿,依旧是贪玩心性,落在外面赏花,不如我将她叫来,让小哥指点一二?”
话说得很客气,但显然是顽笑之语,小伙计当即躬身,连呼“哪敢”。
许青窈起身离去,心里暗自祈愿——明天的彩筒一定要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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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阳县衙。
知县贺昳站在堂下,负手走了一遭又一遭。
脚底的青石板都快磨成水白。
“济愚,不是我不想帮你。”
又埋怨:“这事儿不地道。”
薄今墨无奈展手,“除了你,我再找不到合适的人。”
他这个师兄,从前在青州书院,就是个出了名的二世祖,有名的花丛宰相,欢场状元,要不是他有这“美名”,他还真不一定能想到找上他来。
给小狸赎身的事只有一个“前科累累”的人来办,才不会引起薄青城的怀疑。
贺昳长叹一声,“你忘了我怎么被弄到这地方的吗?”
薄今墨当然知道,贺昳是因为被同僚以牵涉勋戚闺帏的“淫纵”之名弹劾,才丢了御史台的位子,左迁到这淮安乡下,做了个七品知县小官。
弹劾之词自然是捕风捉影,胡编滥造,根本原因不过是朝堂的一场党争,不过两位当事人,都付出了惨痛代价,纵使那位宗妇与贺昳清清白白,只是趁贺昳唱戏的中场,派丫鬟送了一杯清茶而已。
贺昳后来被贬官放逐,那女子却为证清白自缢身亡。
“师兄,难道你真的忍心再看着一个女子因为你受苦?”
“什么叫因为我,又不是我卖的她……”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贺昳为难道:“你给她赎身不行吗?”
“我没有功名,那鸨母背后有人指使,怎么会听我的。”
“淮安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儿不少吧……”还在负隅顽抗。
“除了师兄你,没几个是我能指使动的。”装起可怜来了。
贺昳扶额,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里尽是无奈,“我还等着兄弟你扬眉吐气位极人臣呢,没想到,你倒先用起我来了。”
问:“你什么时候下场?”
薄今墨:“等今年秋闱。”三年一次的乡试,终于要到了。
贺昳笑起来,“到时候就是举人了,明年会试一过,蟾宫折桂,成了朝廷肱骨,别忘了捞我这个不学无术的老哥一把,在青史上挂个名儿,也算不枉活一场。”
“师兄若是帮我应了此事,我请你看戏。”
“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看戏……”
薄今墨微微一笑,“五鬼闹判的戏,不想看吗?”③
贺昳已然会意,“你真能把范狗官和他那个讨人厌的外甥给撸下来?”
从前他在京中,常听人家说什么“皇权不下县”,那时胸中浅薄,腔子里装的尽是忠义礼信,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以为一点朱墨就能拨动江山,后来被家里送进官场,赶鸭子上了架才知道,办事儿用的和书上写的,从来都是两套东西。
遭了无妄之灾,一朝背井离乡,流落此地,离开国公府的庇护,才知道什么叫寸步难行。
这个范巡检,把他这一县之长的权力架得空空荡荡,他早已恨他多时。
苍白阴郁的少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冷冷吐出四个字:“阴兵借道。”
第37章
“夫人您可来了。”
分筒的执事脸上笑开了花。
看了眼这位夫人后面跟着的几个丫鬟小厮, 清一色的年少貌美,连赶马的车夫都比旁人体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