孀门(234)
薄素素立刻抬眸瞪向薛汍,神情是严正以待的那种,“你在胡说什么?”
薛汍垂了眼,无所谓地笑笑,“算了,没什么。”
说起这个,薄素素倒想起最近的传闻,“你听过市井上那些流言蜚语吗?”
薛汍咬着牙笑,\"你是说关于我那位死敌的?\"
薄素素咬了咬唇,“没错。”
薛汍表现得很镇定,眼神甚至有点空漠,似乎并没有话里的那般恨毒戾气,“素素,我说句不好听的,其实那不能叫流言了,那应该是真的。”
“应该”两个字显然是斟酌过的,薄素素体会到这种善意,然而到底有些尴尬,半晌没有说话。
两人一直走过垂花门,薄素素深吸一口气,才道:“我也知道那是真的,然而它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就在族里要给嫂嫂请牌坊的时候出来,我总觉得背后有猫腻,像是有人故意冲着我们家来的。”
到底是别人的家事,薛汍也不好开口,只转头看着身边人,“反正你好就行。”
薄素素神色复杂地答了一声“嗯”。
花园里一群猫窜来窜去,见两人过来,毫无畏惧,薛汍忽然想起方才许青窈怀里抱的那猫,问:“你嫂子的那只花猫也是这次选进来的?”
薄素素摇头,“不是,今年开春,我二哥刚回来的时候,买的第一批猫里面就有那只三花猫了。”
见薛汍神色沉郁,薄素素问:“怎么了?”
薛汍愣神片刻,“哦,没怎么,只是觉得那猫毛色艳丽,从来没见过,很神奇。”
薄素素笑起来,“是吧,我也这么觉得,那种金红颜色,比秋天的枫叶还要红呢,听说本来是要送给上一任漕运总督的,后面那总督死了,我哥就把猫都解散了,到头来也就留下那么一只。”
薛汍点点头,话题就这么搁置了。
云深堂内。
许青窈轻轻走过去,把怀里的猫,放到薄今墨枕畔。
“这猫快把你的猫打死了,你也不管管么?”
床上的人睡得沉沉,似乎已经在另一个世界里了,连猫窝在他颈间,蹭他苍白锐利的下颌,也都没有丝毫知觉。
许青窈将猫抱过,无奈地笑,“这猫脾气暴,除了它那个恶主子,谁也不让抱,一抱就咬,没想到,和你倒亲近。”
过了好一会儿,见他嘴唇翕动,仿佛□□着什么,“我不是……不是……”
许青窈俯下身去,这回,终于听清了,“孽种……”
晴天霹雳的一句。
她神色一凛,怔住了。
见他眼角泪珠滚落,她心里遽然酸涨起来,想起那夜,他陪她站在渡口,渺渺烟波里,目送他们一家乘船远去,他帮她治愈心病,自己却跌在扑朔迷离的过往挣脱不得。
许青窈抬头看窗外,明明是白天,可是她好像看见了月亮。
抬手用袖口拂过,复杂的团花镶滚在那白瓷一样的素白面庞上,留下轻微的红痕,“不醒也好,你要做的事,就交给我办好了。”
“信得过我吗?”
第103章
这一场盛大的猫宴, 在淮安城的上空荡起了毛毛雨。
秋风起,猫毛飘飞, 落入市坊人家的井水, 街边贩夫的货担,桥上卖花女郎的竹篮,莫说深宅大院贵妇人的翠翘银篦遭殃, 连从薄府墙下经过的行人也无辜受戮,满身的猫毛,一个个像是从猫肚子底下才钻出来, 将要登仙了,登的当然是猫国仙班。
幸好, 时节到了九月,忽然下起雨来, 那在日头下为非作歹的浮毛, 终于湮灭在淅淅沥沥的雨点之中。
是月也, 豹祭兽, 雀化蛤, 菊始英, 芙蓉冷,汉宫秋老,芰荷为衣。①
漫天雨丝中, 一尾青色油布篷船于淮安北渡口登临。
岸上早已有马车静候。
两侧随从严整侍立, 竟无一个打伞,任由冰凉的雨水在脸上纵横。
披着斗篷的人身材极高大, 目不斜视, 径直掠过两队随从,上了马车。
车外童子小跑上前来, 提着嗓子眼答话,“主父,过了城门,往总督府去,还是?”
马车里的人隔着帘子发话:“改道。寻一间客栈,做得隐秘些。”
外面雨势滂沱,淮安漕运总督府里,一群人正吵得火热。
“我早听说这桩运粮的差事会落到司礼监头上,设什么后院,快把那几房舞姬都遣走。”说话的是淮安新任知府,此人面白体宽,比之前一任知府范文烛,秉性柔和,却少了些决断。
另一位仓场侍郎发话,“知府大人这话,倒像是谁会未卜先知似的,谁能知道一个好好的监漕御史,怎么会在中途翻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