孀门(233)
说话间,薄素素带了薛汍从门口进来。
薄今墨至今昏迷不醒,许青窈请了数位名医,也总不见好,她思来想去,便求到了薛汍门上,薛汍那是一个怎样的人,依仗医术高明,年少有为,本来就心高气傲,还不要说因为和薄府恩怨有了牵扯,在薄青城的磋磨下断了一条手臂,叫他再同薄府扯上关系,那怎么肯?
后来,也多亏薄素素,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本来薛汍早在许青窈面前放出狠话,绝对不会再踏进薄府一步,现在看他脚下,不是薄府的地盘是什么?
所以此刻,这少年和许青窈的目光撞上,立刻就有了退避之意,许青窈主动同他打招呼,他的面色却很赧然,薄素素善解人意地圆场,“快走吧,病人还等着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把他救好,我们这府里立刻给你建一座刻着薛汍名号的大碑。”
薛汍听了这话,神色果然缓和,唇角微微翘起,视线掠过许青窈,同薄素素并肩朝前而去,“要是你们薄家人都跟你一样,那也没这么多事儿了。”
薄素素听了,“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我们薄家人怎么了?没薄家人能有我?没我,你现在还在犄角旮旯里腐烂呢。”
陈年旧账,老生常谈。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两个当事人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先欠谁,而谁又欠谁更多。
“今天咱们是来干正事的,点到为止。”薛汍说着晃了晃空荡荡的袖管,作出讨饶的姿态。
他近来学会了用这一招卖惨,百试百灵。
果然,薄素素见他如此,本来还伶俐的口齿慢了下来,眸中有怜悯缓缓升起,“你看,还不是你先提起来的,你不说,我也不说,咱们就可以一直相安无事,所以说到底还是怪你。”
薛汍说:“行行行,都是我的错。”
“可是听你口气好像还很不服。”
“大小姐,你饶了我吧。”
……
看眼前两个人一路上斗嘴不停,许青窈笑着摇了摇头。
在经过时雨园的时候,满墙花影,葳蕤绿荫不提防撞进眼底,她的脚步突然慢下来,沉默如影随形,身旁少年男女的笑闹声忽近忽远,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她的心重重地沉下去,或许这世上有些仇恨可以消融,有些却永远不能……
日影偏移,几人朝云深堂而去。
现在薄今墨已经被送回到他自己的庭院,许青窈怕人一直留在她那儿,会惹人说闲话。
徐伯出来迎的人,面色憔悴,眼下浓重的两块青黑,一看便知这些天饱受煎熬。
薛汍在徐伯的带领下进了内室,许青窈和薄素素坐在外面等。
薛汍刚从门里出来,许青窈立即起身,“怎么样了?”
薛汍皱着眉头,“人是没什么大问题,伤口的恢复也不错,按理说这么长时间,早该醒来了……”
薄素素近来跟着师父苦学,医术和药理也大有长进,正是求知若渴的时候,听了此话,当即追问:“那为什么还在昏迷?”
“恐怕是他自己不愿意醒来。”
“自己不愿意?”薄素素不解,喃喃道:“什么意思,求生是人的本能,除非他早就不想活了,可是,这怎么可能,他才多大啊,比我还年轻呢……”
徐伯听了这话,反应也很大,当即扬声驳斥,“这绝无可能,我家少爷自小坚强懂事,不管遇到什么挫折都从未放弃过,一腔志气,满身的学问,还未报效朝廷,为民请命,怎么会生出厌世之意?”
薛汍摇摇头,“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他看向许青窈,用一种挑衅似的眼光,“或许你们应该请人看看风水了,依我看,这地方,本身就很邪门。”
薛汍自己是在这里倒霉过的,说这话的时候自然十分的感同身受,那眼中的痛楚虽然一闪而过,却足够深刻。
许青窈当然明白他说的是薄府,实际上她自己也有这种想法,似乎这是一片坟地,有很多鬼魅游荡,神不知鬼不觉地消耗人的阳寿,久而久之,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了。
就像她自己。
薛汍站在案前,左手提笔,声音冷静地说道:“我给他开几服药,先吃着吧,后面能不能醒就看他自己了。”
“好。”许青窈和徐伯几乎是异口同声地答道。
薛汍将笔搁到案上,神情古怪地看了许青窈一眼,旋即起身离开,薄素素出门送他,两个人前脚刚出门,薛汍就向薄素素耳语:“你们薄府的这位大少奶奶,似乎很关心自己的嗣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