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卿事+番外(23)
“哦,我也姓沈。我叫沈卿卿。”我答着,整着脉案。
“卿卿呀,”她这么叫来,瞬间显得亲热好多,“昨天我女子回来,带了些李子倒很甜,你带回去和沈大夫一起吃吧?”
我推脱几番,架不住她百般劝说,最终还是揣了两个,回去和沈叙分着吃。
一定很甜。我想着,告别了药铺的方姨,却后脚被方且瑜拦下。
“呐,沈大夫前些日子让信鸽带下来交给镇上玉石铺子的,今天返了回来,养在我家的信鸽都还在外头,索性交给你带上去吧。”他递给我一个盒子。
我接过来,是前些天那个小锦盒。倒也奇怪,我天天下山,这也不重,怎么不让我拿下来?
无所谓了,沈叙有沈叙的做法。我道了谢就走。
七八月上,晴空万里。但树荫横斜,投下的影子却很清凉。我一路走着,轻轻哼起了歌。
却在这时,耳后猛地听到马蹄和铃声,急急朝我奔过来,很快就超过了我。
我看着马车远去,心下一惊,知道是有人送上了山,赶紧加快脚步跑了起来。
还没跑到门口,就见方且瑜架起马车准备下山。我没等他张嘴立刻问道:“是什么病人?可已经送去了?”
他点点头:“就是住客栈的那个,赵婆婆。你才刚走她女儿就来说,突然高热,昏死过去了。我刚送进后院了,这会沈大夫应该已经去看了。这马车小,我再去把她女儿带上来。”
怎么会?我心里一惊,脚下又着急起来。
“哎,你别太急啊。”他在后面喊,“有沈大夫呢,没事的。”
我奔进大堂,随手放下东西就紧接着朝后院奔去。沈叙已经在病房里了,见我进来,赶紧问起今日看诊的情况。
我一边用帕子浸了冷水用来降温,一边如实讲给他听。病程平缓,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他听了也是皱着眉,边忙着边想着。
在我伸手去给阿婆擦脸时,沈叙突然扯住我的手腕:“沈卿卿,我教你的话你全当耳旁风?出去。”
我仔细一看,是一路跑得太急,面罩没有拉起来,手套放在了包袱里,鞋子也没来得及换。
可是阿婆在榻上,呼吸急促,我怎么也不想撒开手去做旁的事。于是和他争辩道:“我只擦洗,不会给你添乱的。”
“出去。”他的声音冷淡而克制,只扔下这两个字。
我只好收起手,走出病房,回去找我的手套和鞋子。
就这么一会,阿婆的女儿也来了,此时正穿过院落,与我打了个照面,就去跪在了病房的门帘外,嘴里一边哭着,一边祈祷着。
我心下平添了好几分更深的愧疚,穿戴完整又像沈叙一样拉起面罩,过去试图安慰她:“姐姐,沈大夫一定会尽力的。”
她哭得躬下身去:“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是啊,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我究竟疏漏了什么?
不敢面对她,我透过门帘看着屋内。门帘重重,只能依稀看到沈叙在榻边忙碌。
“沈卿卿。”听到他喊我,我赶紧叮嘱这位姐姐去茶室等候,然后闪身进去。
他瞥我一眼,把被体温沾热的帕子丢到我手里,我赶紧意会,去换上一条。
“你来看。”他又说着,剥掉了阿婆身上的衣物,又一用力,把她的身子翻转了来。
腿后竟有一片坏疮,虽然不深,但已经有脓液渗了出来。
“这应该是最近才有,无人发现。老人内虚,夏日里免不得受了暑热,看脉象应该有肝火扑心,才会发成急症。”
脑内一片朦朦的雾影。怎么会?我每日前去问诊,怎么会这都不知?
他没再理我,只是掏出小瓶,就着帕子开始清理疮口。
“对,对不起……”我木然地重复着换洗帕子的工作,一边轻声对他说。
“对不起没有用。”他语气凛然。“去拿敷贴和汤剂来。”
第16章
好在,药效很好。一帖汤剂下去,高热很快退了。
沈叙待情况缓和,就回大堂去对脉案和药录了。留我去请了老人的女儿,一同来守着。
仔细问下才知道,沈叙曾经交待过护理要务,自然包括勤翻身擦洗,也写成便条随药交出,只是这位姐姐不识字,交代的病情药物之类又太多,记不完全。另外老人之前身体又很硬朗,没有经验,所以才没有顾及到。也是今天赶巧,我走时她家里有书来催,因为一些家中杂事,一时动了情绪,才突发如此急症。
这位比我稍大的姐姐暗自垂泪,我心中亦是又焦又恼,反复考量着自己的失误。确实,这几日来我按照沈叙的诊断,只集中在瘿气的病程变化上,没有关切其他。我虽听沈叙讲过背过,久病不起之人护理时需格外当心压疮,但也从未与眼前人联系起来,更没有去了解平日的护理事项,多加叮嘱。想到这里,我又羞又恼,只觉得自己蠢得不行,学以致用,我虽学过,完全不知怎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