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表姑娘(142)
沈珏将是非利弊铺在纸面,谢澜撑腰支持,卫国公亲自|拍案,只留柳氏惶惶,生怕卫国公追究她的不是。
堂内众人也是人精,品过味儿来,卫国公唯谢世子马首是瞻,然谢世子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对世子妃的偏袒之意大家都有目共睹,就连唱反调的柳夫人都折戟,以后国公府能说得上话儿的人恐怕要风水轮流转了。
春雷响,万物长,便是惊蛰至。
上京城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恨嫁的荣安公主终于嫁出去了,嫁的还是另一赫赫有名的人物,卫国公府的纨绔谢璨。
有人传言他们臭味相投,王八看上绿豆的,亦有人叉着腰暗地里瞧着卫国公府的笑话。
总而言之,这是一段斑驳狼藉、喧嚣四起,无人祝福的姻缘。
红,正红,刺目的红。
谢璨不会预料到,年前才见过的大红喜事,彩绸高挂,不久后又再次重演,只不过主角换成了自己。
喧天的锣鼓炮竹是阴声诡调;宾客们虚伪的祝贺宛若修罗恶鬼的低语。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赞者高唱的祝词化成一条条锁链,将他捆起来牢牢扣紧。
谢璨几乎无法呼吸,他抬起低垂黯淡的眸,面无表情地扫过在场之人,无不是喜笑相迎,找不到一个能解救他的。
眼角触到一抹玉红的裙摆,被热油灼烫一下倏地缩回。
神思一晃,他再也回不去了。
高座上正襟危坐着他的父亲,冷戾目光袭来,谢璨丝毫没有反抗的力气,恍若提线木偶,呆板凝滞地对拜。
他紧握绣球的一端,另一端是仅仅在玉棠宫偏殿的床上见过一面的新娘。
“礼成,送入洞房——”
祝词高亢,胸腔里律动的心脏却蓦然坠入黑渊。
除了高座上的卫国公夫,还有皇宫派来的宫人。圣上和皇后没有亲临,不知是对荣安的选择不赞同,还是对新郎官谢璨的不满。
可再如何,卫国公府亦要竭力粉饰太平。
礼成后宫人端起酒盏与谢璨敬酒,道了一长串吉利话便借口回宫复命,卫国公没有挽留,本就是一场笑话似的作秀,待身负皇命的宫人走后,抬手让人把呆若泥塑的谢璨领下去。
富贵奢靡的听雪院被火红晕染,更是鲜艳浓丽,然院里静谧无人,十数个仆人丫鬟皆守在院外。
谢璨来到时便见到这副情景,他没有多余的心力问长随,仆人们为何不在新房里伺候,而是退居院外。
高挂的灯笼里烛火剪下的影子映在窗纱,赤红的靴子踩过奇兽仰首石砖,手指搭在雕花门框,屋内传来的声音令他为之一怔。
女子低柔婉转的娇声浪语夹杂男人的喘息荤言。
在他的洞房花烛夜,火红布设的新房,与他三拜成亲的荣安公主荡然出轨,给他安安稳稳戴上一顶绿帽。
谢璨遽然转身冲出听雪院,任由长随在身后跟随叫喊。
新房内,荣安公主正骑跨那名长相阴柔的面首,摇晃的身姿蓦然停顿。
销魂蚀骨的滋味骤失,面首仰头目光迷蒙,“公主?”
荣安肆意一笑,“无事。”二人再度共赴巫山云雨。
今夜无星无月,与前院的热闹喧嚷相比之下,阴暗的后罩房尤为孤冷寂寥。
自沈珏搬走,后罩房便空置下来,平日里也没有下人来打扫清理,门前瓦下结出细密的蛛网,地面房梁落满尘灰。
身穿正红婚服的谢璨与粗陋的环境格格不入,他抱膝蜷缩在桌脚,那是彼时收到家书,备受打击的沈珏曾瘫坐的位置。
只不过曾经的失意断肠人换作了他谢璨。
从螺钿床上醒来的一刹,谢璨的神魂就被剥离,他多么希望那是一场荒唐的噩梦,梦醒后他还能一如往常去贴近心上人。
可是,梦碎了,碎在琼楼玉殿。
他被冠上玷污公主之名押入大牢,他想给父亲辩驳、给大理寺卿辩驳,背后下药的人不是他,可那又有什么用?木已成舟,他与除珏儿外的人有了首尾,珏儿怎么还会要他?
倒不如一死了之。
但最后他连死都不能选择。
卫国公将他救出大牢,条件是要娶荣安为妻,娶那个整座京城都知晓她放浪形骸的荒唐公主。
哈哈哈……
谢璨双手捂面,掌心的面容又哭又笑,一颗颗泪滴从指缝坠落砸在地上,溅起卑微的尘灰。
更深露重,前院宾客散尽,只余杯盘狼藉,仆人们手脚麻利地清理打扫,直至夜深,万物沉睡,挂在梁柱上的朱红彩绸也似退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