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暗渡(68)
白芷动了动唇,想问他今日的对策,可人多眼杂,只得转了个方向,朝后排的座位而去。
他却轻嗤了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朝她走来。
他的身影将她轻易裹住,低声道:“娘娘,您坐错了位置,臣带您去。”
此言一出,四面八方的人都瞧过来,白芷红了红脸:“有劳厂公。”
她心弦紧绷,心道沈煜借机与她耳语李犇的事。是以,她跟的很紧,忙不迭捯饬起碎步。而他竟然真的只是把自己带去座位,还道:“今天的戏不错,对娘娘精进大有益处。”
这人神色寻常自如,满场不见李犇的影子,圣上沉浸在旖旎中,白芷暗想,莫非是隐患已被沈煜拔出了。
不待她多想,沈煜已走到圣上跟前,道:“启禀圣上,为庆祝龙体康愈,几位娘娘特意排了这出戏,还请您一观。”
圣上左拥右抱,甚是忙碌,忙不迭赞道:“也亏得美人们,今日正好热闹一番!”
有人得脸,便有人失落,周遭隐隐传来私语声,白芷竖耳细听,才知今日这出戏,是几位嫔妃特意给沈煜塞了重礼,求他安排的,只为了争宠。
白芷暗暗瞪了他一眼,在心中多记了阉狗一笔以权敛财的罪。
戏台上的鼓点忽然急促起来,就见四云旗簇拥着一个提剑的女子款款而来。
这女子梳了个大头,脑后垂着线尾子,头顶戴个红色璎珞子,衬了件白素褶子,配白色绣花长裙,外面披件白绣花帔,蹬了双坠着蓝色流苏的彩鞋。容貌俊美,脂粉清丽而不浓艳,眉眼高高吊起,柔媚中显露出英武之气。
亮相之后,便是一阵舞蹈,动作干净,柔中带着一股子力道。
女子舞了一会儿,渐渐收住动作,朱唇轻启,缓缓念唱起来,声线靡靡,又是春词艳曲。
曲调婉转,圣上开怀大笑,与怀中美人们举止亲密,与唱词“相得益彰”。
白芷眉心一跳,好在这些路数她已不觉得怪,只一边寻摸李犇的身影,一边喝茶取暖,许是今日穿的不薄,她的唇瓣却总不觉冷颤。
隔着袅袅水雾,只见台上的女子唱至动情处,扭起身段,玉指翻动,竟当众开始解自己的衣裳。
一件一件,如花瓣剥落。圣上瞧得目不转睛,连怀中人也推到了一边,他身子前倾,愈发着迷,见女子婀娜如出水芙蓉,顾盼生姿,许久才回神赞了声:“甚好!甚好!”
凛冬逢春,还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般旖旎,嫔妃们面露羞色,纷纷低下了头。
白芷吓得连舌根都发麻,眼皮跳个不停,怪不得沈煜方才说与她“大有益处”,这人果然是憋了蔫坏。
圣上已朝戏台而去,她连忙低下了头,生怕瞧见ʟᴇxɪ不堪入目的事,脑海不知怎地,又闪过一幕幕被沈煜这般、那般的模样,白芷闭上眼,一心摒除杂念。
而一声惊呼搅乱了方才的一切,圣上大声呵斥道:“你怎么躲在台下!还不给朕滚远点!”
“奴婢本躲在行头箱里,想趁戏唱完再出来见您。”那人语气惶恐,连连磕头道,“圣上,莫要被沈煜这个小人蒙骗了!!!”
这咬牙切齿的恨唯属李犇一人,白芷唇畔不住打颤,她抬眼细瞧台上的情势,紧绷的心弦一瞬断了,大珠小珠噼啪散落一地。
李犇竟憔悴着这般模样,他势必要与沈煜鱼死网破。白芷捏紧了衣角,惶惶不安,又只能任由事态发展。
沈煜快步赶去,沉声吩咐左右:“来人,李秉笔殿前失仪,把他请出去。”
而李犇死死扣紧地面,神色急切,已至声嘶力竭:“沈煜才是最会演戏的人!他与容嫔才是最会演戏欺瞒您的人!圣上!”
内侍们已架住了李犇,不容他挣扎,朝外拖拽,众目睽睽之下,李犇发疯了一般踢踹挣扎,怒眸圆睁,高声喊着:“奴婢要告发沈煜与容嫔私通!”
第34章
李犇的嘶喊声响彻戏台之上, 盘旋回荡,久久不散。
白芷耳畔嗡鸣不止,再听不进旁的声音, 她心头一滞, 眼前的景儿恍惚起来, 宛如置身万丈高崖, 若不是初桃搀扶,险些跌倒。
满座嫔妃神色各异,兴致比观戏高涨了千百倍,她们睨着眸子上下打量, 耳语着怪不得白芷能逃过冲喜,原是有人擎天护持。
“我与、厂公、没、没有……”
白芷下意识反驳, 忽而发觉自己竟发声困难,不止嘴唇渐没知觉,连舌头都打了结。她与初桃四目相对, 皆是无措与惊恐,若口齿不清, 该如何分辨。
讥笑声不绝于耳,诸如“对食”“菜户”的字眼频频出没,敲打每一个人的耳膜。
圣上对美人已全无兴致, 他脸色铁青, 边用发颤的手指着沈煜,边对李犇哑声吼道:“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若有半句虚言!朕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