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盒开出心尖软(67)
李合月有点想不起来那一晚的细节,或许潜意识里忘记了,想了想摇了摇头,低头吃下最后一口狮栗糕,回答他:“我也不是什么人都咬。”
那被她咬过的,都是什么人?
她不过是随口一句应答,身旁人似乎从中咂摸出甜蜜的滋味,一时无言。
李合月觉得很奇怪,把自己坐坐正,转头去看他。
月色下他坐的闲适,两条长腿弯着,手臂搭在膝上,视线落在灯火错落的万千屋脊上。
世界很安静,风似乎也不动了,若有似无的尴尬气息弥漫着。
突然这样不说话,李合月不解其意,只拿出帕子拭了拭嘴角,歪头问他,“其实,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
他嗯了一声,李合月说着,低下头,手帕在手里无意识地翻动。
“那时候你伤的那么重,其后又销声匿迹,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她迟疑着,没有告诉他,每年中元节自己在巷子口烧纸,都会为他烧一份,也算是祭奠了。
他是亲王,是皇亲贵族,在他面前说死也许很僭越,李合月有些意识到了,顿了顿,没在继续说下去。
他认真地听着她说,在她顿口的时候,转过眼睛看她,四目交接时,他的眼睛依约在笑。
“我叫赵衡意,是高祖第二子,前朝至圣十六年生人,腊月二十九的生辰,今年二十一岁。”
他突如其来的自报家门,倒让李合月有些讶异,只安安静静地听着。
“三年前我派人找过你,陕州、兴元,耀州,陈炉……”他一个一个地说着,像是回忆着足迹,“可惜遍寻不到,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她,认真而恳切。
“我……”李合月迟疑着,“我回去以后就被三婶母抓住了,打了个半死扔进了乱葬岗,是我舅舅把我翻出来的……后来我就来了东京城。”
一个半大的小娘子,筋骨柔弱,还是个孩子,被扔进了乱葬岗,那一刻该有多害怕。
赵衡意低低地嗯了一声,良久才说话,“舅舅很好。”
“嗯,舅舅很好。”李合月重复着他的话,眼睛亮亮的,“舅母更好。”
小娘子说话的神情很认真,他看着她,转瞬心绪又低下来,“今日之事……”
他顿了顿,“我有苦衷。”
李合月的眉毛就扬起高高。
虽不知他的苦衷是什么,可想想三年多前那个带着血腥味的夜晚,那个濒死的他,好像又能理解了。
“我知道。”她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哪儿有什么苦衷,不过是……
怎么同她说呢?她还保有天真,眉宇间的善良与至诚一如三年前,哪怕自己被扯进了漩涡里,还能体谅他的苦楚。
赵衡意垂下了眼睛。
她在赵临简那里落下了形迹,那人发了疯似的,秘密搜寻她的下落。
三年多前,她面对的,不过是一个乡绅,一群泼皮无赖,而如今面对的,权势滔天,卑劣狠辣……
思及此,他有意无意地抬起了一只手,宽袖层层落下,露出了一只劲瘦修长的手腕,有一段还裹着洁白的麻布,看在李合月的眼睛里,难免联想到前些时日的巷子里,她看见的那一抹刺眼的血迹。
“抱歉将你卷入了是非漩涡。”他抬起眼睫,深而温宁的眼睛望住了她,“你若是不愿意,此事自有我担待。”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严肃,仔细看,似乎还有一些哀恳在眼睛里。
李合月纠结着看着他,恍惚有些错觉——是不是她看错了,竟然觉得此刻的他有些可怜巴巴。
屋檐下响起了吵吵嚷嚷的声音,仔细听,好像是舅舅回来了,再有瓷碗落地的声音,许是舅妈丢了他一只碗过去。
她喜欢这种琐碎热闹的人间烟火,而他却身在在千尺万尺高的琼楼玉宇,属于他的那一角摇摇欲坠、寒彻身骨。
小娘子犹豫着,迟疑着,一手托住了腮,眼望着东京城起伏的千万屋脊,她这样的安静很戳人心,看在赵衡意的眼中,似有千万种愁绪。
“东京城有千万人家,亿万屋脊。而我,”他看着她温柔的侧脸,嗓音里带了些许刻意的落寞,“只回我一人的家。”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山也相爱
身边的小娘子, 安静地坐在不太圆的月亮下,意态温润,颜色皎洁。
赵衡意忽然就生出了几分歉疚。
其实这个世上, 谁又不是孤身以赴了?或许他方才那句叹息之言就不该说出口,像是在拿她的善良来裹挟。
“那为什么是我?”小娘子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歪过头来看他,语声轻轻,“我听闻,今日打开盒子的那一刹, 你好像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