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多娇(69)
“冒然前来,还望王爷不要怪罪贫僧。”和尚把茶杯放到对面,邀段沐宸坐下。
“是本王一时以为来的是旧友,说话失礼。”段沐宸坐到对面:“僧人前来王府,不知有何事?”
和尚喝了口茶,笑道:“王爷问起来,贫僧就开门见山直说,贫僧来到里州,是想请王爷帮个忙。”
“段王府的事不知僧人可有耳闻,本王如今能帮的不多,不妨僧人先说说看。”段沐宸在旧书庙拿书时,和尚就说过来日再遇的话,他拿走书就算答应了。
和尚开口:“贫僧来里州未带够银两,想借着王府两日,不知王爷方不方便?”
“当然。”段沐宸以为的大事,看起来是举手之劳,马上答应和尚。
和尚连忙起身:“多谢王爷。”
进来的下人将和尚带到可以住的屋子,此事他答应后,没想会惊动御林军首领来过问,但一看是个和尚借宿,盘问两句便走了。
段沐宸所有行动在御林军的监视中,圣上多疑,阮吉昌的话一出,对段沐宸的防备之心加重,他除了在王府内,恐怕走在里州街头,也要有暗中的眼睛看他。
他做过最坏的打算,脑袋还在他头上是好事,寻找生父的下落是他唯一的心事,现在只要阮萤初在京中安好,他便能在段王府内过一辈子。
和尚说是住二天,第三天一早来找段沐宸辞别时,拿出一个锦囊给他:“多谢王爷让贫僧借宿,手中这份赠礼希望王爷收下。”
他在后院练剑,和尚能摸到这里请别,是瞧见这时门口侍卫去吃饭,会有轮换时间没有侍卫,四下无人能看见他们。
手里的锦囊递到段沐宸手上,和尚在等他拆开。
段沐宸拆开后,锦囊内是一张纸条,字迹他一眼便认出,是先皇后,现在的太后所写。
他未详细看下去,猛然看向和尚:“这是?”
“正是王爷看到的人。”和尚收起笑容,眼中慎重。
段沐宸再回看字条,早已经读完,又凑近再确认一次,太后这是,要他谋权篡位。
“为何在僧人手上?”段沐宸将纸条收起,换值的侍卫过来,他将锦囊塞进袖口,手上做出向屋内请的动作,把和尚叫进屋内。
僧人边走边说:“王爷若愿意,贫僧才能继续说。”
段沐宸将人引到屋内,后觉得不妥当,又让和尚跟去花园的亭子中,亭子置于中央,四面八方皆可看见他们,这样谈话才不会显得可疑。
“太后让你来的?”段沐宸再问和尚,和尚不说话了,脸上堆满笑意,重复那句:“王爷是否愿意?”
“愿意当皇上?僧人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段沐宸对来路不明的和尚行善,没想惹出这样的麻烦,他现在要尽快把人赶走。
“知道。”和尚还在笑,段沐宸不想多言,赶客道:“僧人若已无事要说,还请尽快离开。”
段沐宸站起来要走,僧人留下一句:“王爷以为圣旨领罚后,阮相府就相安无事了吗,皇帝的性情,是一定要斩草除根的。”
僧人双手合十,朝王府门口走去,这一句话,算是把段沐宸最害怕的后果拉出来,逼他愿意。
京都朝中,令满朝文武震惊的事,是两朝宰相阮吉昌主动提出辞官,愿意解甲归田,休养晚年。
向来阮吉昌气焰嚣张,在皇帝面前毫无把柄可言,朝中对他言听计从的官员多不胜数,明明一派大好前程,却在上朝时吐血晕厥,三日后再上朝,已然病恹恹要人搀扶。
他提出辞官,皇上念在他劳苦功高,要他无需担忧,不准许他辞官,还请了太医去在阮相府,帮阮吉昌留在京中疗养。
一同回到阮相府的太医是阮吉昌旧识,进到阮相府内,阮吉昌便说:“即便老夫服下毒药,也骗不过皇上了。”
“阮相不妨先养病为由,看看朝局,切莫轻举妄动。”太医字字斟酌,阮吉昌撑着身子坐在软榻上,脸上愁绪万千。
他重重叹气:“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阮吉昌在朝中这么多年,丝毫风吹草动他就能看到底,圣旨颁到里州后,皇上每日早朝后都要将他留下,哪一次不是在生死关头走上一遭,阮吉昌才回到家中。
段沐宸娶得是他阮吉昌的女儿,段沐宸回京是他阮吉昌一手操办来的,皇上和太后的纷争最怕双方底细走漏风声,皇上让人时刻看住段沐宸,也必然要让人时刻看住阮相府。
他的苦日子还在后面,原想靠重病骗过皇上辞官,给皇上服下一粒定心丸,但皇上不领他的情,是阮吉昌早已经错过时机,矛头出在他这里,拔不掉,就得等着被刺。
阮萤初是在晚上得知父亲病重的,她打开窗子,看见太医院的秦老从门口经过,找来朵红细问,知道父亲身子不好,皇上请了太医来府上。
这是夫人马氏交代朵红的话,要这样和阮萤初说,让阮萤初不要把段王府的事放在心上。
她一回来,段王府悔婚的事传了满京,但里面有阮相府掺杂,京中人只敢背地里谈起,无人会拿到嘴边乱说,要是在京都不给阮相府面子,基本寸步难行。
因着众人忌惮,阮萤初没受太多眼色,再有她不出门,朵红说起来都是府中来客,问及她可安好,其余并无事情来打扰她。
知道父亲生病,她就赶去探望,是阮萤初回来后第一次走出小院,朵红在门口给桂嬷嬷递了话,马氏跟着一起出来,过来牵起阮萤初。
她进门,兄长和弟弟妹妹已经围在床榻边,父亲比起来里州时,一瞬间苍老许多,阮萤初看见他鬓角越发明显的白发,鼻尖发酸,眼泪收不住流下。
“萤初。”父亲叫她,她来到床边,父亲这时候还问她:“头还疼不疼,太医可去看过你?”
“不疼了,秦伯刚走。”阮萤初低下头:“女儿不孝,是我让父亲这么累的。”
“喝药就好了,哪里会累。”阮吉昌看见女儿,高兴了些,多说一阵子话,才让大家都回去。
走出屋外,朵红去搀着她:“小姐明明头疼的睡不着,都怪……”
“朵红,这样的话,不能在外面说。”阮萤初止住对话的话,她额角发紧,刺痛断断续续,她连他的名字,都不想听到。
◉ 第60章
其实,何止不想听到,阮萤初要的,是永远忘了这个人。
晚上她看完父亲后回来,头疼发作的病很像母亲为她远嫁伤心的时候,母亲是忧思过度,而她是落下在聊州那几日的心有余悸,总想着一闭眼后醒来,又丢了东西或见不到人。
小院整日都在煎熬草药,屋子内一直有淡淡药香,喝的人是阮萤初,她最知道药有多苦,但发现人倦起来,连喊苦要糖的力气都没有了。
朵红送药过来,阮萤初看着窗外就能喝完,或是拿上诗集边看边喝,犹如品茶,和这股子药味斗赢了半生。
秦老今日要来看她,阮萤初回了,她吃过太医院好几位名医的草药,比来时好了点,只会在晚上夜间疼痛加剧,白日无碍。
她看秦老陪父亲回来后冷汗直冒,就让秦老快些回了家中。
父亲一病,家中人人怀揣不安,下人走路的脚步声都重了起来,阮萤初在今晚想,她该出去走走,让外面的人瞧瞧阮相府,给蒙在京城中越藏越多的谣言晒晒太阳。
阮相府的笑话,不是谁都能看的。
她说的是实情,自阮吉昌回来养病后,不要说看笑话,平日往来走动的夫人已经好几日未来登门,朝中大臣默契一般选择避而不见。
唯一来看父亲的,是第二天一早就赶过来的贺桓,贺桓先是去见了伯父,留在房中交谈一阵,阮吉昌便看出他心猿意马,抬手让他找阮萤初说话。
贺桓得了应许,在阮萤初的小院门口踱步,随后看朵红从远处过来,等着朵红一并进去。
“小姐,贺公子来了。”朵红和阮萤初传话,阮萤初放下手里的书,出来看见贺桓笑着打混:“怎么,里州人说话算话,是算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