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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来了个画骨师(2)

作者:行止将至 阅读记录

画像中的骨头目测十寸长,但实际应有十五寸左右,是一根成年女子的胫骨。

两头尖端处凸起却呈圆润状,表层有密集的细孔分布,但为何只延伸到了中端上方?

余安有些不解,从骨层表质上来看,这应是一具逝去约莫五年甚至更久的女尸。

按理来说,表层的细孔最低应当延伸至中间的细骨处,但那里一片光滑。

再者,大理寺不会无缘无故拿此案做题,定然是其中有什么玄机。

她能确定这具女尸是被人害死的,只是画像上的骨头怎么会没有一点黑色的毒迹——

她正思索着哪里不对,人群中一道苍老的声音倏地响起,只见一位古稀老者摸着白胡子慢慢走了出来,漫不经心道:“这案老夫也能解,老夫不要那差事,只求个一两银子讨个赏头。”

“这是一根死去六年的女尸胫骨,看着纹理定是死于非命。不知这位官爷,老朽可答对了?”

那官兵本欲发怒,听到话后眼露惊色,连连点头,众人也不由惊叹。

老者手靠在背后,一副笃定的模样,“一看便知这具女尸定是受奸人所害,生前被灌了一碗毒物,毒发身亡——”

“非也!”余安扬声打断,她虽知这般有些无礼,但这次进入大理寺的机会可遇不可求,而且这位老者所言并不对。

老者一听,上下扫了一眼污手垢面的少年,当即皱眉,“你是哪里出来的毛头小子!老夫祖上行医,又从事画像二十余年,怎么会看错!”

余安抬手对老者作揖,以示歉意。

她走到那张画前,伸出白细如葱玉的指尖,顺着骨头的顶端滑向尾端,在中右的位置点了点。

“此为一具陈年女尸的胫骨,但并非死去六年,”她开口便是清亮的嗓音,“而是......”

“四年。”

此话一出,站在一旁自始至终不发一言的陆允时,眼睛闪过一丝暗光。

“不瞒各位,我最初细看时也以为是六年。但诸位请看这中间的细骨处,一片光滑,和两端的密集空隙截然不同。每个人的骨质与骨龄是不同的,即便先前做出了伪装,之后也会现出原形。”

那老者似乎还有些不服气,脸红脖子粗,“就算你说的是对的,那你方才说她并非死于中毒,是何缘由?! ”

这便是关键所在了,寻常的画师都会这么认为——眼见为实。

但,她不是寻常画师。

她本名虞桉,出身仵作世家,自幼习医术,对人的身躯了如指掌。

七岁那年凌家被诬陷满门抄斩,她不知被谁所救,诈死逃脱后去往西域的西洲,昏死后被一个精通画骨的师傅捡走。

自此隐姓埋名女扮男装,被师傅当成男儿教养只为叫她继承衣钵。

在西洲的十年,她和师傅住寒窑,吃草根。

尽管生活贫苦,但也乐得自在,她又天资聪颖,很快就学到了师傅的家传绝学,三岁画老、凭骨识人、摸骨复形、闻骨判时......

一月前,病重的师傅仙逝,她则成了全天下唯一的画骨师。

念及那个总爱打趣她的小老头已经不在了,余安鼻尖泛酸,有些难过。

她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面前的老者,澄澈的眸子真诚坚毅,无一丝嘲讽他的意味。

继续解释道:“这便是凶手的高明之处了。这骨质上作假,定是长期服用一种毒物,毒素慢慢侵入骨髓,使骨龄加速老化。

同时又以另一种两相抵抗的解毒事物来延缓发作,最后达到人死却弄混其死去年限的目的。”

话说到这里,众人已然明了。弄错了死去的年限,可不就抓不到真正的凶手吗?

一时间,众人看向余安的眼神悉数变了。

适才那位老者也被震惊得张口结舌,反应过来后连连赞叹,感慨自己年老无用,青年有为啊。

余安本就脸皮薄,听着众人你一句他一句的夸奖,被晒得通红的小脸愈发滚烫,耳朵尖都开始冒热气,小声道:“没有,没有......”

陆深时一双幽潭般的眸子,第一次认真打量人群中的那个少年。

少年的乌发仅用一条旧布带高高束起,身上洗得褪色的长衫像个大麻袋子罩在身上,纤细的腕子在宽大的袍袖里伶仃着。

不过他并不像那些只会死读书的酸儒,反倒像个饱读诗书的名门小公子。

陆允时缓缓走过去,脚上银靴锃亮,“你叫什么名字?”

余安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

嘴唇微微颤动,如同吐出一个尘封多年的秘事,一时间纷杂的情绪排山倒海般涌入心腔。

她开口道:“余安,字忘虞。”

“安不忘虞的......忘虞。”

闻言,陆允时面色一动,明明只有寥寥几个字,他却觉得齿间重如千斤。

他有些吃力,一字一句问道:“你......是哪个虞——”

“有余的余。”余安面不改色地出声打断,心里却是一紧。

陆允时眼中露出错愕,像是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表露出了些什么,登时恢复成先前面如寒霜的模样。

他话锋一转:“大理寺可以收你。”

“不过,”陆允时眼睛微眯,射出寒光,“那桩案件,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余安松了口气,心里隐隐有些傲意,总算没有辜负师傅多年的悉心教导。

她目光炯炯,道:“画骨。”

作者有话说:

余安:叮叮,陆大人,您点的青梅口味的老婆已送达~

预收文:《奸相嫁姐》

#姐姐,我是伪君子,但只做你的裙下臣。#

第2章 入职大理寺(修)

残阳西坠,已近日暮。

大理寺长廊上,黑蓝两道身影正一前一后地走着,斜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时不时紧捱在一起,竟显出几分暧昧来。

余安一路跟在陆允时背后,进了内堂的大门,她便一路留心起来。

脑袋虽垂着,却一直在暗暗观察四周,努力将庭子走向,以及路过的地方记在心里。

待进入大理寺后,得找时机去探查一番。

正想着,余安不经意扫了眼廊道上两人相撞的影子,微微出神。

若是当年没有发生那些事,说不定他们二人这个年纪早已成亲了——

她摇摇头,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晃出去。

他们二人早不似当年了,中间横亘着的可能是血海深仇。

思及此,余安不愿再让那两道影子捱着,她稍稍错开了些。

不料,走在前方的男人倏地止住步子,她刹不住脚猛地一头撞了上去。

“咚。”

陆允时一僵,精瘦的肩背迎上一个软软的身子,像是一滩水撞到了他身上。

清心寡欲了将近二十年的人,第一次因为一个男人的触碰生出了些窘意。

不知是羞得还是气的,他转过身来,面覆寒霜:“不好好走路,乱撞什么!”

余安生性温软,虽自幼遭遇家破人亡的灾祸,可在被师傅捡走后养在膝下十年,一直活在羽翼之下。

除却对于身上所背负的嘱托十分执着坚韧之外,寻常碰着了什么还是会害怕。

此刻被男人吼得肩膀一颤,像个被人捏着后颈的兔子,“陆、陆大人......”

面前的少年脸上脏兮兮的,脖颈处露出的肌肤却白皙如雪,还有那一双总是晕着水意的杏眸,怯怯地喊着自己......哪里像是一个男人!

陆允时愈看愈气,他生平最厌恶的便是没本事只会做戏的人,跟大理寺里面那些只会闲话家长的蛀虫没什么两样。

他所幸背过身去,不再看她,用力推开敛房的门,发出一声“砰”的一声巨响。

里面两个穿着套服的衙役闻声回头,以为是哪个出去巡逻的人回来了。

正欲打招呼的嘴巴张了一半,脸上是常年共事的亲热,却在见着陆允时那刻,眉眼倏地冷了下来。

许是碍于身份,两人眼底带着嘲讽却还是俯身行礼:“陆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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