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都能梦到清冷表哥+番外(200)
“不久,”陆明钦放下手中的笔,他揉了揉酸涩的手腕,朝外道,“把药端来吧。”
谢知鸢这回倒没再反抗,她不错眼地看着男人朝自个走来,乌黑的水眸透着依赖,好似再闭眼,眼前的男人就能消失了似的。
陆明钦折身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大掌抓了个不远处的软枕,一面垫到她空落落的背后,一面垂眸轻声道,“被子要盖好,若是再不当心,这病愈发严重,那药定会越来越苦。”
谢知鸢乖巧地由他将自己两条露出来的手腕攥着放到被褥里,这才小声道,“表哥骗人,药怎会越来越苦......”
“我说会便会,”他好整以暇看向她,“不若阿鸢试试?”
谢知鸢看着他大有要往药里边放黄连的架势,忙闭上嘴巴不吭声了。
那边伴云差人将才从小厨房温过的药端来,陆明钦接过后轻轻抿了口感知温度,这才作势要喂她。
谢知鸢却从被褥里边探出一只小手,在半空中抓了抓,“我来吧表哥,我喝得快呢......”
陆明钦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骨,她何时喝药有这么积极了?
倒是没拒绝,他起身到架前拿了厚厚的大氅,细细将她胳膊与露在外头的肩背盖上,才把手中的碗递给她。
男人将梨花木圆凳又往床头凑近了些,看着她伸着小手慢慢将药闷下,一面缓缓道,“先前钟山长来寻过我,此次大学府考核你只需按往常那般——”
他话还没说完,谢知鸢陡然被呛到,方才为不让胳膊从大氅中露出,她特意将碗缩在身前,姿势难免逼仄。
陆明钦无奈替她端走了碗,正要喂她吃一个蜜饯,却被她偏头躲过,
“不过是一点苦,”喝了药后,谢知鸢鼻子都通常许多,她呼出一口苦涩的气,尽管整张小脸都缩着,她依旧捏着手指头坚定道,“一点苦头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今日的小坏蛋着实有些奇怪,陆明钦不禁忧心是否是自个今晨的态度影响到了她,没等他再劝,谢知鸢已然再度开口,“夫君方才的意思是钟山长要给我们走后门?”
陆明钦哑然失笑,他捏了捏她冒出鼻涕泡泡的鼻尖,“这算什么后门,不过是一点宽慰罢了,你妄想走他的后门,倒不如走我的。”
谢知鸢看向男人,房内只燃了几盏豆大的油灯,他面容隐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唯有一双墨黑悠然的眸子相对清晰。
“我手头的投名帖,便是为阿鸢准备的。”
第156章 、腿侧
谢知鸢再度“看见”了表哥。
清瘦、苍白,抿着唇一言不发守在榻边。
木制的矮床独占了破败房间大半边,若不注意,还能发出吱呀的、枯朽树木折断的声响。
男人折首默默看着床榻上的女孩,神色沉寂。
她的呼吸已经微不可闻,脸颊泛红,唇却干白,纤瘦的手指依旧莹润,被男人轻轻握在掌中。
外头白昼透亮,万顷丽色穿过逼仄小窗,于屋内逐渐消融,圆润的黄色光束从男人发端迁移至肩头、再至粗布青衣的衣摆。
深浓的暗色逐步取而代之。
他守了多久,谢知鸢便看了多久。
梦里她身体无知无觉,如今如幽魂般飘荡在空中,更不畏惧累与苦痛。
可陆明钦不同,他似乎有好多天未合眼,比之自身身体的日渐消瘦,似乎情绪精神内发的溃败来的打击更大些。
连眉眼都带了快要被摧毁的脆弱。
谢知鸢从不知晓脆弱这二字放在表哥身上却丝毫不显突兀。
最后的昏黄快被墨色吞噬时,男人抬了抬快僵住的眼睫,好似下了某种决心般,神色忽地一变。
谢知鸢眼皮子一跳,预感到某些不对劲,可下一瞬全身好似被什么吸住一般,直直往下坠,她猝不及防,原本轻盈的身子与脑袋都陷入沉重的泥淖。
隐约中,耳边有对话声传来,
“你替我把此信交予此镇值守的戍兵,他们一直在找阿鸢,若得了消息,必会赶来。”
“从瑾,你疯了?按他们的性子,就算你还活着,也会全力救治你那小表妹,你又何必——”
“我意已决,若我活着,岂能眼睁睁看着阿鸢在他人的手里,便是有一口气,拼尽全力也要夺回她......”
他眉眼低垂,“可如今这般情势早已无力回天,要让他们毫无顾虑对阿鸢好,我必死不可。”
不要......
躺在床上的谢知鸢手指微动,无力与悲痛席卷全身。
“等她届时醒了,便让他们将这封‘放妻书’交予她,说我陆明钦就是个懦夫,已畏罪潜逃,也不愿再和她产生半点瓜葛。”
不要......
谢知鸢想朝他奔去,想起身同表哥说自己没事,不必担心,自己可与他一道好好过日子,可她动弹不得,被席卷入身子后越发沉重,眼尾的泪在瞬间洇湿枕被。
绝望在瞬间浸透心脏。
*
坤宁宫,殿内立着的鎏金浮雕龙凤呈祥纹三足铜炉慢悠悠地散着烟,身姿窈窕的侍女们拿着盘子,手执小勺,拨弄着里头的炭块。
温温吞吞的热气盈溢着香气,碧熙将一块烧干了的废碳挑出,抬眸望了眼正座上的皇后。
面容端秀的女子正阖着眼养神,戴着护甲的纤纤玉手压在膝头,即便再雍容华贵的装束,也遮不去眉眼间的温和。
俗话说面由心生,碧熙觉着这话放在娘娘身上正正合适。
皇后样貌算不上出众,可她性子温吞,向来待人和善,碧熙伺候她已有二十年之久,就没看到娘娘急眼过。
即便是从前年少的太子跑来朝她诉苦,女人也只会摸着少年的头,温柔地教导他何事该做,何事不该做。
可就是这样温柔的娘娘,唯独对一人百般冷脸。
外头传来行礼的声音,碧熙眉目一敛,跟着一同福了福身子。
余光中明黄色的衣摆扫过。
“阿沅。”是圣上的声音,这也不知是此月来的第几回,岁岁如此,娘娘每回的态度也都如一般的冷。
碧熙在宫里待了快三十年,原先到了二十五岁该被遣散出宫,但她因担忧娘娘,自请留在宫中,那事发生时,她已在娘娘身边伺候,是知道些密辛的。
好些年前圣上微服私访,未曾想去找了陆夫人,还不慎被镇国公撞见,两人都是不服输的性子,即便对外不露半点风声,可在自家人面前算是撕破了脸皮,最后竟捅到娘娘这儿来。
届时娘娘肚子里还怀着三皇子,知道此事时差点因过于激动而滑胎,就算从鬼门关回来了,她对圣上失望无比,更遑论有好脸色了。
世间男子莫不如此,在你温柔小意时不屑一顾,总在后来才幡然醒悟。
尽管圣上一直解释,可就算没行那档子事,去见了旧情人也是不争的事实,
叶沅性情再温和,可也不是真的泥塑菩萨,她先前妄图从胞妹影子中挣脱出来,未曾想到头来依旧是这么个下场,难免心冷。
圣上知天命的年岁,在大衍历代帝王里,算得上是长寿了。
前些日子太医都跪到娘娘跟前,说是圣上因体内衰塞有早衰之相,恳求娘娘去开解心病,可如今瞧圣上的面相——精神矍铄、器宇轩昂,哪像是身子有问题呢?
下首碧熙还在腹诽,上首夫妻二人不咸不淡聊了几句,圣上像是早已习惯了妻子的冷脸,面上笑意还是未变,
“阿沅,上回朕见你与明钦那孩子的夫人相谈甚欢,便擅作主张嘱咐下边人去同陆府传话,待正旦大典时便将她接入宫中。”
“你想做什么?”叶沅原本无精打采的眉眼顿时犀利起来,她侧眸看向圣上,罕见地将他完完整整放入眼里。
圣上再笑,““阿沅这是什么话,朕不过是看你喜欢那孩子,想让她与你亲近亲近。”
叶沅温和的脸上难免浮现出几丝讽意,“你还不愿收手吗?将人摆弄于股掌之间真有那般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