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娇缠(158)
顾寻舟贴心地把门关上,不让任何一丝风吹进来,又拉开了帘幕让温暖明媚的阳光照进来,让沈如霜觉得清醒明亮了许多,身上更是发软地依靠着枕席起不来身,甚至连多说几句话招呼顾寻舟的力气也没有。
“你瞧着也不像是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怎么连生病了都不知道?”
顾寻舟坐在床榻边帮沈如霜掖好被角,望着她苍白虚弱的模样又带着几分气恼站起身,微冷的目光中含着责怪,又像是关切,在屋子里踱着步子,直到把所有的地方都看了一遍,确认没有漏风之处,才重新转悠到沈如霜的身侧,继续道:
“无人来看你,就不能主动说出口吗?非要到了这个地步,还在这儿死撑着?我停鹤居虽然不留闲人,但也从未说过见死不救任其自生自灭的。”
“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如霜现在气虚体弱,一时分不清顾寻舟是正儿八经生了她的气,还只是因为担心她才会说了重话,赶忙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还未动身就被顾寻舟一把按了下去。
“躺好了不许动。”顾寻舟压住沈如霜的肩膀,把翻出来的被角再次仔仔细细地给她塞进去,望着她带着疑惑和委屈的清澈双眸,一时之间躲闪着不敢对上,轻咳一声就走出了房门。
他一离开,沈如霜就暗暗松了一口气,生怕顾寻舟气性上来了再追究,抵不住身上的困乏和疲倦之意,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顾寻舟还在院子里不停地转悠着,目光时不时望向打开的大门,趁着江月和丫头们不在的时候不住地张望着,每每看不见有人上来就焦急地打开折扇,故作淡定自若地在阵阵花香之下扇着风,实则不一会儿眼神又不知不觉地瞥了过去。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顾寻舟终于看到了一个背着药箱的身影从山下缓缓走上来,扶着道路旁的石头累得直喘气,一边抚摸着花白的胡须一边顺着心口,看见了顾寻舟也不大说得出话。
“大夫,这儿有位姑娘身子不好,快些进来!”
顾寻舟向来从容不迫的面容上难得出现了几分难耐,拉着郎中就穿过庭院,三两步就走进了沈如霜的屋子,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锦帕垫在她的手腕上,生怕她着凉又盖上了披风。
“你......真是的!我这一把老骨头,你让人传个信就急匆匆把我喊来,也不让我歇口气!”郎中颇为不满地指了指顾寻舟的面门,轻哼一声后才放下药箱把脉,嘀咕道:
“若非是看在五两银子的面子上,我可不会理会你这小子!”
沈如霜本来睡得就浅,刚刚推门的时候就已经醒过来了,现在看着眼前之人就大抵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听花费了五两银子,虚弱睁开的眼眸都瞬间瞪大了一圈,震惊地望这顾寻舟。
五两银子放在从前她自然是不觉得怎样,但是现在她身无分文,这么多估摸着大半年都不能攒够,现在为了她这点小毛病就随手花出去了,未免有些心疼。
“银两的事情你不必多虑,少不了你的好处。”顾寻舟忽视了沈如霜质问和肉疼的目光,俯下身子靠近这位郎中,压低声音道:
“只要把她治好了,我再封五十两去你的医馆。”
这回沈如霜更加吃惊了,发出了些许声响想要制止着顾寻舟,但是他全然都忽视了,只有郎中听了这话乐呵呵地回应着,把脉更加细心认真了。
“姑娘,你这身子可要好好调理喽。”郎中确认了几回脉象后才把手指收回去,望着沈如霜苍白的脸色,感慨地叹息一声道:
“这回只是受些风寒,所以才浑身发热,吃几副药就能大好了,只是你这身子本就气虚体弱,气血不足,再不好好调理这日子过得也难受。”
闻言,沈如霜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她在皇宫里的时候太医也是这么说的,甚至小时候郎中也是这么说的,现在她在皇宫经历了那么一些事情,难免会有些不适之处,刚想要谢过郎中,就听到顾寻舟抢先开了口,道:
“怎会如此?这要不要紧?可否有什么药材可以根治?”
郎中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面容上轻松平静,但是转念一想就变得困惑和不解,抚摸着胡须稍稍侧首望着顾寻舟,“嘶”了一声问道:
“公子怎么问这样的话?她从娘胎里出来就体弱,后来生育之后难免受到损伤,体内又有阴寒之气,不知是服用了什么药才会如此,难不成您是不知道这些吗?”
他一说完,整个屋子都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清脆的鸟鸣之声愈发刺耳。
沈如霜心中一紧,没想到诊个脉的小事儿,这位郎中把这些过往都抖搂出来了,一抬头就触碰上顾寻舟灼热中带着质问的目光,隐约还能瞧见几分复杂的情绪,似是心疼又像是探究,赶忙心虚地低下了头。
“我......不知道。”顾寻舟木然地朝着郎中摇头。
“你怎会不知?她不是你夫人吗?”郎中奇怪地瞥了一眼方才还眉来眼去的两个人,愈发觉得这两个人莫名其妙。
这下屋子里更加沉闷了,沈如霜和顾寻舟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郎总身上,看得他浑身不自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兴许这二人之间不简单,毕竟这儿是仙客嘛,仆从都看着比寻常人家的姑娘高贵些,他拿了银子还是不多问的好。
“哎呦,是我老眼昏花喽......”郎中窘迫地笑了笑,一边打着哈哈一边迈着步子出了门,带上药箱道:
“那我就先去开方子,回去后立刻让小厮送来,不打搅姑娘和公子歇息了。”
待他走远后,沈如霜和顾寻舟还是僵持着没有说话,直到沈如霜精力再也支撑不住,心烦意乱地想要翻身歇息的时候,顾寻舟才冷不丁地开口道:
“你只说过你嫁人后不久,夫君就已经死了,从未说过与他有过孩子。”
“我知道公子在想什么,可我也从未否认过,不是吗?”沈如霜凝视着手腕上那串珊瑚手串,刹那间就想到了还在皇宫的阿淮,一下子就被戳中了痛处,眼眶中盈满了酸涩的泪意,倔强地背对着顾寻舟道:
“无论是嫁人还是生下孩子,这些都确确实实有过,公子若是因此嫌我,觉得我不配再留下来,我也不会再纠缠公子了,明日就收拾离开。”
“我何曾嫌过你?谁告诉你这话?”顾寻舟一听就知道她是心中最不可触及的地方被他无意间触碰到了,心疼地望着沈如霜强忍着泪意的背影,缓缓走到了她的面前,俯下身子轻轻用手帕擦拭着她的脸颊,放软了声音道:
“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想知道公子究竟是谁。”沈如霜蓦然抬头望着顾寻舟,心中还带着些许不甘和伤痛,但是在对上顾寻舟带着关切和温柔的目光时,所有的防备瞬间就卸下来不少,感念地簌簌落泪。
其实顾寻舟是她短短二十几年中,难得遇到的几个真心算得上不错的人,虽然他们只是相处了几天,但是她能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顾寻舟面上淡淡的,待人却热心又良善。
如此一来,她现在再去猜忌怀疑,实在是有些不应该。
“公子,不是我不说......”沈如霜稍稍收敛住眼泪,攥紧了顾寻舟递过来的锦帕,郑重道:
“此事对我来说太过沉重,等我想好了一定告诉你。”
顾寻舟望向沈如霜的目光还是带着探究,但是他能够从她的眼眸中看到至深的痛苦和纠结,他也是在年少之时经历过太多绝望的人,刹那间就理解了她的感受,甚至还有些同病相怜。
“好,我等你。”
*
徽州地界附近的水域上,一艘貌不起眼但是装备精良的船只在航行着,掌舵之人选定了码头就抛锚上岸,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一位衣衫普通,但是通身矜贵之气浑然天成之人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