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牧的鬼刀善于近战，爆发力比起叶淮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叶淮此前已经负伤，在刀光剑影中不断挂彩，玄衣不见血，却湿透了一样贴在身上。

黎牧一刀劈在酌月上，火花照亮了两人的眼睛，他狠狠逼近，狞笑道：“阿淮，你就这点本事吗？这可不够看！想追上师兄，你还嫩得很！”

叶淮此生最恨背叛之事，闻言眸中冰海雪原，凝成一片霜。

他抿唇，不预备接黎牧的话。黎牧诡计多端，多说一句都会掉进他的圈套。

反倒是江祝怒不可遏，随手抓了块石头扔过去，“闭嘴！今日，让阿淮清理门户！”

黎牧：“他也要有这个本事！这同族限制岌岌可危，只要我够强，它奈何不了我！你们，也杀不了我！”

叶淮挽了个剑花，从黎牧的脸颊旁削过去，回身一脚踹在黎牧胸膛，胸骨立刻凹陷下去。相对的，黎牧的鬼刀在叶淮的腰间捅入，顺势拔刀，带出了一串血花。

黎牧感觉到同族限制对他来说影响在逐渐变小，很快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休想再与他周旋，思及此不禁得意。

他双刀并行，卷成了风涡，只待叶淮对剑就要碾碎酌月，突然喉头涌上一口腥甜。

黎牧大惊失色，自查时滔天怒火喷涌而出，“江祝——！！！”

江祝心知成了，笑不可支，“黎牧，怪你贪心，怪你沉不住气！我在灵力里炼入了鬼毒，感谢你一点不剩都要过去。怎样？滋味儿好受吗！”

黎牧七窍流血，一时不察教叶淮在右肩捅了对穿，近乎失去理智，“你这毒妇！！！”

“你自己贪得无厌，脑子不灵光，怪我吗？这些算你还这么多年的欺骗，还没够本儿！”江祝哂笑，“老娘还没跟你算利息。我没嫁人，毒妇轮不上，不过是个和小人一样难养的小女子罢了！”

黎牧已经难以在清醒地思考问题，他只知道这个人几乎毁了他的筹谋，不杀她难以泄愤，攻势越发凛冽，却毫无章法。

月小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比起江祎还要虚弱。他警示叶淮：“阿淮！再快！”

“找到了！”

江祝眼睛一亮，指着黎牧身上一块不显眼的绿光，大喊道：“阿淮！”

叶淮眼疾手快，从身上摸出一柄匕首，一刺一剜，快得黎牧都来不及阻止，一枚绿色的珠子划出弧线，在黑压压的鬼影中熠熠生辉。

一枚天生的神印。

第81章 将明

“快！快抢！”

月小楼的话点炸了整个地宫。黎牧，叶淮，和与红目鬼纠缠的叶浔以及少年们，一眼锁定了那绿光，不约而同伸手去抢。

江祎被这架势惊着了，喃喃道：“这啥玩意儿啊……抢媳妇也不是这么个抢法吧？”

黎牧发现其他人也想染指，火冒三丈，红目鬼暴动，少年们分身乏术，三五成堆地再次投入战斗。

只余下叶淮和黎牧两人谁也不相让，酌月与鬼刀锋锐相对，闪现凌冽的寒芒。

却有人比他们更快。

碧纱连袂，女孩儿将石头抢入怀中，尚在疑惑自己为何会下意识来抢，就听见有人厉声喝道：

“吃了它！”

这声音她还记得，是很多年前遇到的一个好心的姐姐，而且语气太过毋庸置疑，练星张嘴就把珠子吞了，十分行云流水。

连千帆：“啥？？？？？怎么吃了？！！”

这神印于黎牧而言并无大用，却也是他力量来源的一部分。他早就认不得练星是谁，只知道她抢了自己的东西，在练星把神印吞了的一瞬喝令红目鬼撕碎这个抢了他神印的人。

下一秒，那矮矮小小的娇俏姑娘灵力大涨，无数灵流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地宫内流淌着绿色的灵流，像柔软莹润的光带闪烁着细小的荧辉。

地宫终于不堪重负，自祭坛顶上裂开缝隙，随着灵流的汇聚不断扩大蜿蜒，最终塌陷，投下了温暖的落日余晖。

叶淮早带着江祝离开了坍塌地，黎牧跳到了另一边，面色阴鸷。

少年们围上来，叶纭纭小心地拽了拽叶淮，“三舅舅，这是……怎么回事啊？”

叶浔示意她不要问，“以后再告诉你们。”

没有痛苦，也没有咆哮。那些灵流绕着练星，缓缓融入她的身体。那双因为天真而总是清澈的眼睛，渐渐蒙上了一层薄雾，似乎那些失去的情感，都随着神力的融合而重新回到她的心里。那双消失逾年的腿脚，也结出了凝实的模样。

浑浑噩噩千百岁月，终于又有……知冷暖、晓是非的一天了。

江祝示意叶淮扶自己起来，遥遥对着黎牧喊：“黎牧，我再赠送你一个消息。那年鬼族入侵，你躲着不敢出现，怕俞折他们认出你的逆旅身份。但是暗渊三鬼将中，有一个是你的仇人。原本你可以去，甚至可以靠你们之间的因果彻底结果他，可你错过了。”她轻蔑地哼道，“一步错步步错，他现在，比你像个人样。”

“……唐、无、昧？”

“正是，不过你不会有找他报仇的一天了。”

黎牧被冲昏的头脑清醒了一点，他也想起来这个少女到底是谁，嘲讽道：“就凭这个小丫头片子，就想扳倒我？异想天开！”

红目鬼不敢动，他就自己动手。可飞驰的鬼刀在突破练星所在的区域时猛地顿住，再难前行。

黎牧蹙眉，面色不善。

江祝松了一口气，“你是天道极恶相，我们都是普通人，如你所言，没办法动你，但不代表没人能杀你。”

她指着练星，“你与她，有性命的因果。她承袭冬青的一部分神力活下来成为伪神，如今神印归位，她就是正正当当的冬青峡山神。她有本事，也有能力杀你。”

练星眨眨眼，粲然的笑容耀人眼目，“谢谢你。”

而转向黎牧时，从未憎恨过任何人的她，眸中压抑着漫长岁月里曾被她遗忘的恨意。

“我要替大人讨回公道。”

“哈！”

黎牧闻言举起鬼刀，“那便试试。”

江祝“好心”提醒：“你身中鬼毒，再动用力量，毒入骨髓，可就没命了。”

黎牧不打算再听江祝半句话了。他给江祎种了鬼毒，兜兜转转自己也落入陷阱，可算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可他偏不信命，偏不认命！

红目鬼铺天盖地地咬下，叶浔首当其冲，少年们追随其后。叶淮再次同黎牧纠缠在一起，只这边的战场多了一个女孩儿。

练星的武器只有一根桃花枝，与那年冬青对上张凡的那一枝别无二致。冬青当年囿于规则，被张凡压着打，而她面前的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她继承了冬青的力量，要替冬青报仇。杀人者，合该死在这桃花枝下！

黎牧不是凡人，又是与她有因果牵连的人，千叶飞花如刀，织成天罗地网，天道却不曾做出半分回应。

而那一年，天罚降在了冬青峡，将那枯荣随四时，钟灵毓秀之地，隔绝在了人世之外。

练星是个含蓄、温和、很难冷脸的人，那年赵姨母那般胡搅蛮缠都没让她改变向阳的心，唯有冬青的死是她终生无法释怀的痛。

桃花枝萦绕着本属于冬青的力量，是她很熟悉、但不曾学会使用的力量，却仿佛信手拈来，天生就知道该怎么用、如何用。这神力仿佛有思想，让练星不会为这些事情而有所顾虑。花枝的桃花艳红如血，绿色的神力像极了春日簇拥的叶芽，生生不息——对敌从未心软。

叶淮厌恶黎牧，无论是让他想起了多年前因背叛而死的父母，受到重创的手足，还是对江祝处心积虑的算计，每一点都踩了他的雷区。

碧绿的光点和莹蓝的冰鹤不断被黑色的鬼影和火焰吞噬，又不断从深渊中脱身而出。鬼刀与酌月相撞，顺势而下，迸射同余晖相似的火光，让人生出被燃烧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