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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偏头疼+番外(49)

父皇抱着娘亲,用力托着她头,边用袖子不停擦着她嘴角汩汩而出的猩红,慌乱答道:“朕知道,朕都知道,你莫要再说了。”

娘亲依旧死死盯着父皇,许久,方从他面上移开视线,转向我,说:“小悬…不…不要…轻易爱上…一个人。”

这是娘亲在这世上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娘亲就这样,死在了我面前。

耳旁父皇声嘶力竭说了什么,眼前太医手忙脚乱做了什么,身边的一切一切,我全都听不到,看不到……

到处都是血,猩红的血,冒着热气的血……

自此以后,我眼睛便不能见血,甚至,连近血的红色也瞧不得。

这一年有余,知情娘亲尚苟活在麟德殿的人本就不多,宫内的人,都像我一样,皆知娘亲早在一年前就突发急病死了。

父皇着人悄悄把娘亲的尸首搁在一年前为她打造的坟茔里,掩埋的那日,艳阳高照,我眼里明晃晃一片,站在棺木前,弯腰给娘亲的衣袍挽了个结。

棺木合上的那一瞬,我身子发虚,昏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绿烟说,正是午时,我却什么也看不见,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三哥带了一众的太医前来凉门宫给我诊治眼疾,我如同玩偶般,被众太医扎针敷眼蒸醺了七日,终于模模糊糊能辨的清一些事物,又喝了几日的苦药,视力恢复了些许,只是不能在日头最毒时出门。

太医说,若我日后少些思虑,保持心情顺畅,避免接触强光,注意日常作息饮食,可保我十年视力无忧。末了,太医深深看了我一眼,跪在地上一脸郑重道:“还请公主谨遵医嘱,放下忧思,配合用药,否则,臣等愚昧,回天无力……”

我听不得旁人的保证抱歉等等诸如此类的誓话,我按着额头打断他,有些恹恹道:“你且直说,倘若本公主谨小慎微,每日饮药,分毫差错不出,过了眼下这十年,以后的日子,是否就此瞎着度过余生?”

太医跪伏在地上,没有言语,我叹了口气,摆摆手让他退下。

第一次,有人跪伏在我面前,唤我“公主”,却是在这么个情景下,本公主有些偏头疼。

当晚,父皇亲自来凉门宫,没有问及我的眼疾,只是要了娘亲留下的画笔配方以及还剩半截的画笔。

记忆中,这是他第一次来凉门宫,却是来取这些个东西的,想想娘亲那日对我说的话,父皇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那日,娘亲对我说:娘亲配的画笔方子,小悬都还记着吧,这些日子,娘亲总是在想,在这个事儿上,娘亲约莫是错了。

自古皇室多猜疑,父皇如是,三哥如是,我亦如是。

我坐在黑暗中,略略回忆这一年来的变故,父皇无视我,三哥毒害我,易南欺骗我,就连我唯一的娘亲,也要隐瞒我,更是当着我的面以这种方式自尽,让我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渐渐死去。

脑仁一阵一阵针扎一样刺疼,我闲闲坐着,一直坐到绿烟趴在床沿儿睡着了,我方披衣起身,摸索着出了院门,径直来到玉液池旁。

黑夜里的玉液池,衬着几丝惨淡的月明,撩人非常。

我跳进玉液池中,一直游,一直游,从入夜到天明,未曾停歇。

我以此近乎疯癫的方式,惦念已去的娘亲。

天亮时,池边集聚了黑压压的宫女太监,池中驶来一艘小舟,三哥负手立在船头,沉着脸来水里捞我。

在他近到我身边前,我咬牙拼力游到池边,蹒跚着爬上岸,湿漉漉的跌跌撞撞回到凉门宫。

我开始饮酒,没日没夜的饮,将将开始时,酒量甚浅,方饮酒两盅,就会吐得天旋地转。日子久了,饮的多了,肚子里撑的酒就愈发的多,一口气喝上半坛,胃里才会翻天覆地的难受。

有时,吐到半夜,特别想喝上一碗暖胃的酸菜汤,绿烟做的,我总是吃不惯。我寻思着,这皇宫内,饭食做得最好的,首数御膳房专为父皇做菜的师傅。

是以,我趁着酒意硬着脖子昂着头摸到御膳房,去挠做菜师傅的房门。

第二日,整个皇宫里的人都知晓,周国七公主得了失心疯。

自此以后,更加没人约束我,我抱着酒坛在宫内乱逛时,遇上的宫女与太监几乎全都躲着我走,有几个实心眼的,会颤巍巍跪在地上,唤声“公主金安。”

每每此时,我总是咧着嘴笑个不停,没想到,本公主也能等来受人跪伏口喊“公主金安”的这一日。若是我带有碎银,就会摸出几个子赏给他们,次数多了,见着我就跪伏在地高喊“公主金安”的宫女太监愈来愈多。

这样一手抱酒坛,一手施舍碎银的闲散日子,本公主乐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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