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的指甲短而艳,似是将将剪过,又细细抹了颜色,工整精美,玉一样的手指尽头全是耀眼的猩红。
想必今日娘亲在这指甲上,花费了不少精力,近乎完美,我却还是辨的出来蔻丹与血渍的区别。
我哆哆嗦嗦伸手轻轻触摸娘亲的指甲,短的几乎贴进肉里,指甲缝里的血渍与猩红的蔻丹混在一起,分辨不出是血渍多,还是蔻丹多。
“疼吗?”最终,我还是颤抖着声音问出了口。
娘亲抽出手,凄然一笑,“过去了,小悬,一切都过去了。”
背后的一双眼睛,盯得我头皮发麻,这一切,是过去了?还是将将开始?
我把脸伏在娘亲双膝上,听她继续说:“给娘亲说来听听,这一年来,小悬都做了些什么?”
我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沉默了一会儿,瓮声瓮气道:“等回了凉门宫,再细细给娘亲说。”
娘亲摩挲着我的头发,淡淡道:“娘亲现在就想听。”
其实我也知道,今日娘亲是必然回不了凉门宫的。
我吸了吸鼻子,努力平伏下情绪,又偷偷咽了口唾液,润了润发紧的嗓子,用惯常的语调道:“三哥带孩儿出宫玩了一年,前几日刚回宫。”
娘亲摸着我的手顿了一下,问:“都去了哪些地方?玩的可好?”
“一直在太师府待着,太师府的人对孩儿都挺好,孩儿整日与他们厮混在一起玩耍,不过,前些日子,孩儿贪玩惹出了一个不算小的祸端,心始终惴惴不安,又怕他们责罚,就犯糊涂偷偷溜了出去,走的时候有些急,没有带够银两,饿了好几顿,幸好,三哥及时找到了孩儿,训斥了孩儿几句,就把孩儿带了回来。”
怕娘亲担心,我大致把这一年的事情按娘亲的愿景简要描述了出来。想必,身后的父皇对我的所有动向都了如指掌,我如斯说,他定是能听得懂。
娘亲喃喃问:“太师府?”
我嗯了一声,补充道:“太师府的世子易南,向来与三哥要好,不知娘亲可否对他有印象?孩儿在太师府的这一年里,承蒙三哥的嘱托与他的照拂,日子过的很是舒心。”
“易南,娘亲记得他,小时候与烁儿一起,去过凉门宫一次,”娘亲轻笑着回忆道:“娘亲尚记得那日的光景,那些日子,小悬正在刻苦学习凫水,每日闲着的时候,都要端着一盆水,在院子里练习憋气。那日,他们刚下了学,烁儿就拖着易南来凉门宫找小悬,碰巧小悬正在院子里练习憋气,弄得半个身子都是水,小模样很是狼狈,被烁儿与易南撞个正着,小悬还与他们置了一次气。”
娘亲说的这些,我全然没有印象,怪不得那夜在密林洞穴烤火时,我同易南说我儿时如何如何练习憋气,他当时没什么反应,原是这些,他一直都知晓。
娘亲手指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问:“不知小悬如今的水性几何?还能在玉液池中游几个来回吗?”
我嘿然一笑,“前些日子,孩儿从太师府偷偷溜出去时,一个人不识路胡乱走,竟然走到了一个什么崖上,当夜无月明,孩儿瞅不清路,失足从崖上掉了下来,苍天有眼,各路神明保佑,崖下居然是深不见底的滚滚河流,孩儿底子在,凭着过硬的水性,硬是无伤分毫浮到了岸边,捡了一条命回来。”
娘亲身子微微颤了颤,目光越过我往后深深瞥了瞥,摸着我的左脸颊道:“娘亲没骗小悬吧,多学一门技能,终归是件好事。”缓了缓,又道:“娘亲配的画笔方子,小悬都还记着吧,这些日子,娘亲总是在想,在这个事儿上,娘亲约莫是错了。”
我没懂娘亲这话是什么意思,疑惑地抬眼望了望她,却看见娘亲口鼻隐约有些不对劲。猛然间,我头皮像炸开了一般,惊恐地瞪大眼,抬高了声调颤抖着问:“娘亲,你怎么了?”
身后的一抹明黄闪了过来,一把推开双腿发软的我,顺手在娘亲身上点了几个穴,厉言喝道:“太医,快去宣太医,你把东西吐出来,吐出来,朕可以恕你不死。”
娘亲嘴角的血愈来愈多,愈来愈艳,她笑的很是明媚,“南渊细作服下的毒^药,你觉得,可解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
我瘫软在地上,睁眼看着猩红的鲜血自娘亲的嘴角滚流而下,染红了月白色的衣襟,她紧紧拽着父皇的衣袖,盯着他眼,吐字道:“我恨你。”
紧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血,涌的愈发急了,我拼了全身的力气,喊了声“娘亲”,滚爬到她跟前。
娘亲听到我喊她,眼里溢满了泪,却并不看我,双眼死死盯着父皇,哀求中带着恨意,一字一字的说:“名单……我…我已经…给了…你,地…图…我已当着…当着你的面…毁了,小…小悬…对此事…毫不知情,她也是你的…孩子,莫要…再为难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