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及此,我往前探了探身子,无比拙劣的把左脸凑过去,正对上他的双眼,我再用余光细细观察他。
他安详无比的对着我脸上的那条疤痕,双眸不动分毫,少顷,眼底聚起一团我看不分明的雾气。
我自觉多多少少能看懂旁人的一些细微表情变化,唯独易南,我瞧不太懂,他整个人,我都不太懂。
这一年来,除却他扮刺客的那次,以及后来的一段时日,每晚盯着我吃有毒的食物外,他对待我的态度,总是这般的和暖,甚至,有几分暧昧的情意在。
我想,若不是出了那两档子事儿,我定会陷在他为我织的这张情网里,如寻常情窦初开的少女般,腻在他这片温柔海里。
现下,他这样,专注温和的凝望着我,只会让我感觉到嫌恶。
我斜着眼剜他,恨恨的想:若是我把你毒瞎,再往你脸上划一刀,你还会如此这般假惺惺温言细语眉眼含笑待我吗?
我吐了口气,有些心烦意乱,直起身别开脸,望向窗外的一树青杏,“这就继续赶路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我戴上头纱,跟随易南出了客栈,徒步上街,紧紧跟在他身后,我方发现,他已换了一身青灰色的粗布长衫。
他长身而立,负手徐徐走在喧闹的街上,微风吹开一角衣袍,像卷古画,印在沾染些许尘屑的画布上。他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引人注目,待人们把目光投在他身上的那刻起,就再也挪不开。
不看面容,单看背影,他就有这种魔力,我绞着双手盯着他坚挺的背,很是泄气,本公主若是有他三分的风度,也不至于会落到如斯逃亡的境地。
猝不及防,他突然转过身,勾起唇角,问:“这个,你是否喜欢?”
他立在街边的一个头饰摊位旁,手捧着几朵明黄的细花。
我蹭过去,花朵很小,尚不足一个指甲盖大,做工却很精细,一朵花上,开了足足有七朵花瓣,我捡了一个托在手上,眯眼道:“你品位何时这般入俗了?”
易南耳根红了一红,吞吐道:“我觉得,约莫你会喜欢。”
嚯,还真看得起本公主。
我斜了他一眼,做贤惠状,“铜板花在则些个虚无的东西上,忒不划算,不如省下来,还可以多吃一顿饭。”
“少吃一顿无妨。”易南一板一眼说着,摸了两个铜板,要了一捧小黄花。
在他眼里,本公主就是要戴这种俗气的明黄小细花,我暗暗捏了捏肚皮,心想:晚饭时,我吃,你看,本公主仁慈,可以让你选择,要么看我,要么看小黄花。
我正在腹诽着,他手突然一抬,掀开我的头纱,往我脸上贴了一朵,动作如行云流水极其自然流畅,我一下僵住,眼睁睁看着他又往我脸上贴了一朵。
待我意识回来时,他手中的小黄花已少了一半,我后退一步,抬手摸了摸左脸颊上的小黄花,从耳根到脸颊,把疤痕遮了个严严实实。
仰脸,看到铜镜中一个贴了明黄花饰的惊愕姑娘,扪心自觉,媚而不俗、娇俏可爱,我再仰脸,瞥见易南正捧着一面铜镜对我笑。
易南把剩下的半把小黄花递给我,委婉道:“若是觉得这样比较引人注目,可以试着贴在额头上一些。”
我在镜子中比了比,最终,还是绕着眉心贴了几朵,边贴边碎碎念:“这样,会不会更加突兀?会不会像个异域女子?摊主看到我这样往脸上一个劲儿胡贴,会不会起了疑心就不卖给咱们了?你方才掀开我的头纱,会不会被路人瞧见了?呀,你说,他们会不会向三哥告密啊?”
易南笑笑,把铜镜还给摊主,拉着我走了好远,伫足,望向我,踟蹰了下,缓缓抬手把我的头纱揭了下来。
眉眼弯弯看了我好一会儿,曲起指节敲了敲我头,“小脑袋瓜里想的倒不少,仔细愁成老太婆。”
我瞪了他一眼,哼了声,瞅着街上来来往往叫嚷的各色人等,有些意兴阑珊,聪慧如三哥,这逃亡的路上,我不知还能撑多久,只盼着,能多走一日是一日,只是,单凭双脚,何年何月方能走到夏国。
易南眼飘向街心,“就算是襄王坚信我们未亡,要排查到这里,尚需一段时日,勿用太多挂心。”缓了缓,又说:“身上还有一些碎银,够买一匹脚程没那么快的马,马不停蹄,不足一月,应是可以赶到夏国。”
“剩下的银两够买一匹马?”我有些喜出望外。
“离火兽还算值些银子。”
我仔细回想了下,“既然如此贵重,这离火兽定然是极其罕见且凶残的野兽吧,你白天赶路就够乏累了,夜里又不怎么睡觉,身心俱疲赤手空拳单打独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