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五姐,在宫内时,从小到大,我不知被她打了多少次,现在,出了宫,她还要打我。横竖我已不是周国人,不必尊她为公主,我扬起手,使了十成十的力气回扇了过去。
易南拦住了我呼呼带风的手,五姐趁机又打了我一个耳光,“放开驸马的手。”
我竭力要把他手从易南手里挣脱出来,他攥住我手,说:“姑娘有气,莫对我夫人动手。”
五姐翘起唇角,冷笑着又扇了我一巴掌。
他们夫妻二人,配合的很好。
我竟忘了,现如今的五姐,不仅仅是周国最尊贵的公主,还是太师府的世子妃,无论怎样,我都打不得,骂不得。
五姐,自始至终,都比我命要好。
我嘴角出血时,易南放开了我的手,我把手摸向腰间,按在了匕首上,此时此刻,我有种冲动,想把匕首刺进易南心口。
我手打颤按在刀柄上,看着易南牵起五姐的手,柔声道:“气消了没,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
我垂下手,对五姐道:“我今天是来向你们道别的,有生之年,我绝不会再踏入周国一步,请你放心,我绝不会再来打扰你们。”
我用手背抹了抹唇角的血,偏过头看着易南,“易南,你只是生病了,不记得我了,你这样,我不怪你。”
顿了下,我把泪憋回眼眶,一字一顿道:“但愿你永永远远,生生世世都不要忆起我。”
语毕,我转过身晃着身子踉跄着离去。
我去了夏国,以前心心念念要去的地方,没有易南,我一个人照样可以。
夏国临海,风总是很大,阳光总是很足,我停停走走,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哭哭又笑笑……
后来,我在一个靠海的小镇住了半年,住腻后,又动身去了南渊。
我拿着宴帝给我的那个身份文牒,一路上,没有出现什么问题,顺顺利利进了南渊,南渊是娘亲曾呆过十多年的地方,却没有半丝娘亲的气息。
记忆中娘亲给我做过的几味小吃点心,我都一一寻来尝了个遍,皆没有娘亲的味道。
从南渊出来,我又去了西佛国,误打误撞,竟然摸到了先前曾待过的那个小村庄。
曾住过的那个院子已住进了一对年轻的夫妻,男人挽起裤脚在院墙处翻着新土载着青菜浇着水,女人坐在院中的桂花树下,纳着千层底,时不时抬头,眯眼看向挥汗的男人,笑一下,再低头纳一针。
易南栽的那棵桂花树,已经很粗了,风一吹,满院飘香。
从西佛国出来,路过三国交界处,我寻到那个乱坟岗,远远看过去,扎眼就能看到那座颇为威风的墓穴。
阴风一吹,我很是害怕,怀疑自己当初哪来的勇气,胆敢刨了人家的坟,又烧了人家的棺材板,搁在现在,借我一百个胆,我也做不出这种缺德的事。
我还是硬着头皮去给那位先人上了贡品,烧了些纸钱。
以前,我一直觉得,我什么都没有,只有易南一个人,易南就是我的全世界。走过这几个国家,我才知晓,原来天下这么大,世界这么宽。
再想起易南,我嘴角总是微微上翘,曾有这么一个人,视我如生命。
有时,我会觉得这不过是一场梦,易南这样的人,就算是忘了全世界,也绝不会忘了我。可是,我知道,这些,原是我的梦罢了。
偶尔,我也会想,若是易南没有失忆,没有忘记我,我又会如何。约莫,是和现在一样,在这些个地方走走停停,走累了,寻个地方,住下来。
唯一的不同是,这一路,有他陪着。
原来,没有他陪,我自己也可以走完这一路。
我在坟前坐了一坐,动身去宴国给莫鱼上香烧纸钱。
给莫鱼烧过纸钱后,我倍感乏累,将近两年,天下五国,被我走了个遍,我比较挑剔,找来寻去,没有找到一个舒适的长留之地。
临近天黑,街边蹿过来一条雪白雪白的不知是狗还是猫的活物,让我想起了小黑。
一别两年,小黑还认得我吗?
这两年,远在他国,宴帝的事情倒是听闻了不少,我走后不久,斯年难产,死于非命,撇下一个小公主,却因不足之症,撑了一个月,随斯年而去。
我在因易南伤心时,宴帝也在为斯年哀伤,我比他好一些,我尚能四处走走散散心,他是一国之帝,宴国离不开他,每日里只能困在宫内,睹物思人,想想就觉得他可怜。
别国都在传,宴帝是个喝人血的恶魔,当年喝了他父皇与皇兄的血,得以登临帝位;后来,娶了周国七公主,新婚不到一年,又喝了她的血;后又与本国宰相之女成亲,又不足一年,在皇后生产时,喝尽了皇后的血,然后,丧心病狂抽干了不足一个月婴孩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