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路中央的那道粉色身影愈来愈近,那嗓音却也越来越熟悉,到后来,他几乎是自发的顿住脚步。
坐在地上的少女正巧抬眸,哭得一抽一抽,看见他后也没多大反应,只是孩子气的擦眼泪。
裴亦寒大惊:“锦夜?”
她没理他,自顾自哭得好不伤心,脸上的妆都糊了,看上去很是狼狈。
裴亦寒愣住,他倒是从未见过这丫头哭,人前人后总是一副倔强精明的样子,即便落泪也是夜半偷偷抱着被子,此时又怎会不顾形象的放声哭泣?
再走近些,就闻到浓浓的酒味,他调高眉,一把拉她起来:“你喝酒了,怎么回事?还有,你怎么会进宫来参加宴席?你是什么身份进来的?”
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来。
可惜锦夜目前是没有什么心思回答的,脑子里依旧昏昏沉沉,想着刚才离去的那个决绝背影,越想越伤心,伤心的连那个人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了。鼻子一酸,挣开裴亦寒的手,又坐到地上。
他顿感匪夷所思,论酒量,她是一等一的好,这一回儿到底是喝了多少。不过话说回来,这种酒后失态的方式还真是丢脸,大哭耍赖,活像个孩子。裴亦寒蹲下身拍拍她的背:“好了,起来,师父在这里。”
锦夜抽抽鼻子,慢慢张开手:“抱。”
裴亦寒恶意的笑:“抱有什么意思,不如亲亲好了,师徒身份,相当刺激。”话音刚落,就看到她茫茫然的点头:“好,亲亲。”
他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面容,哭笑不得:“锦夜,为师忍不住想说,你这妆容目前看上去还真是丢脸的一塌糊涂啊,为师都亲不下去。”
她眨着眼,表情很无辜。
裴亦寒轻笑:“既然你都要求了,我就勉为其难的试试好了。”小心的将她带入怀里,他微低下头,正欲在红唇上轻啄一记,忽而又停住,耳畔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令他戒备的转过头看向路尽头。
同是藏青衣衫的颀长身影站在那里,整个人蕴着说不出来的诡异气场,随之而来的还有那冷到骨子里的语调:“你敢亲下去试试。”
两两对峙,醉意朦胧
晚风骤起,连带着路畔宫灯里的烛火都在摇曳,一如裴亦寒的心情,他在极度的震惊和愤怒中徘徊,这莫名其妙出现的男子面容如此熟悉,像极了他一直咬牙切齿记在心头的严墨瑜。
十二年来,那张记忆中的可憎面貌依旧清晰可辨,每到夜深时分,他一遍一遍用刀刃在手心滑下血痕借以提醒自己不要忘记。
此仇此恨,至死方休。
牙关死紧,裴亦寒眼里满是红丝,他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充上去手刃仇人,即便他瞧上去比起严墨瑜年轻了许多,想来也不是同一个人。但,那又如何,如此相像的面容,必是父子,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兴许是情绪过分激动,一个留神忘了控制手劲,怀中女子又开始不安分起来,挠乱他的衣服也就罢了,甚至还略微垫高脚尖狠狠拿头一顶。
裴亦寒退步避过,站定之时锦夜已朝对方跑去,脚步跌跌撞撞,随时有跌倒的可能性。他皱了皱眉,不明白小徒弟为何有此举动。
莫非……
“你是谁?”锦夜揪着裙摆,摇晃着身子,顺便探出指尖,想要触碰那张冻死人不偿命的冰山面孔。
严子湛攫住她的手,并未答话,而后警告性的看了裴亦寒一眼,后者双眼里饱含着敌意。他不懂这敌意是何而来,若是为了锦夜的话,那确实是有必要表明立场的……他的东西,不允许他人觊觎,就算有朝一日他不要了,那也永不会有转赠他人的可能性。
“你半个月前才嫁给我,这么快就忘了。”明知道是很幼稚的显摆,明知道她的混沌状态不可能听进去这句话,严子湛仍然低下头,清清楚楚的交代完这句话。
裴亦寒脸色一变,即便从方才确定对方的身份后,他就极力开始控制情绪,可此刻听到如此有杀伤力的话语,依然难以镇定自若坦然处之。
他的徒弟居然嫁给了严家的子孙?荒谬,简直荒谬!
不过锦夜显然是没有察觉到她师父的愤慨,执念很深的缠着严某人,在她此刻因为酒意几乎朦胧的眼里,美貌惊人的严子湛简直绝了,她好想掐一掐那张脸。
“安分些。”严子湛制住她的双手,她身上满是灰尘,蹭的他连连咳嗽,好不狼狈。
锦夜傻笑:“你到底是谁?”
严子湛不耐:“我是你的夫君,听到了没,夫君,相公,丈夫,官人,你爱用哪个就用哪个!”
“原来……嗝……”再度打了个酒嗝,锦夜挣开他的手,靠上去,双手交缠在他颈后,笑嘻嘻的道:“原来你是那个那没良心的男人。”语罢,头一沉,就这么靠在他肩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