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21)
言语虽有收敛,仍令谢华君听得脸颊泛红。随即她忽然意识到,这些时日,因祝眠,也因她,光顾软玉楼的江湖人愈发多了。
“再等几日许就能消停些。”春容温声回了句。
阿燕哼哼几声:“忍过这几日,我就换最里头去。”来银楼的客大都性急,不挑,推门便进,因而前边屋子的客要比后边屋子的客多上许多。宦娘大都安排姑娘们轮流住在长廊前后屋子里。
说话间,一个满身泥灰的中年男人,一瘸一拐地路过几人。过路时又多瞄了阿燕几眼——阿燕身上几乎未着寸缕。
谢华君恼他,刚想带着茉莉上前将人教训一通,却见人麻溜地钻入一扇门中,腰绳同时解开抛在外头。
“把血阎罗找出来。”谢华君没忘来意,但抬了脚,却迈不出去。长廊长长,两侧小门似有千万道,要从这里找出一个人来,便要推开一扇又一扇的门,见一个又一个阿燕。她顿住脚步,弱了气势:“回头再把他揪出来。”遂扭头离去。
回枯坐禅后,谢华君仍想着那一扇扇门。茶也不饮,饭也不吃,在床上翻了几个来回后,起身便招呼:“茉莉,收拾东西,今晚就走。”
“不等了?”春容从小赵手中接过一盅汤,确认不烫才递到谢华君手中。
谢华君喝不下汤,没好气道:“你不是盼着我走?”
“公子也瞧见了。”春容柔缓了声音,“其实赖不到公子头上。但公子确实不适合再待下去。”
“我以为——”谢华君一句话噎在喉头,“诗书上惯写青楼。春风十里,烟花风月,我从前读过。”
“拿笔写字的人都在上边。”春容安抚她道,“下边有几个识字的?”
谢华君望着她,欲言又止,末了扯平袖子衣摆:“走了。”
小赵仍在上菜,瞧主仆二人离开,有些焦急:“怎么就走了?这菜还没摆完。老胡可费了不少心思。”
“走了好。咱们吃。”春容没去送,掩了房门,动筷。
过两日传来消息,城南土地庙前的铺子被人高价盘下,内里什么都未置办,只挂了招幡,写着“小镖局”。两个年轻公子守在空落落的铺子里招兵买马。
小赵百思不得其解:“是谢公子吧?他怎么去那儿了。”
“城南好,观星台在那边,夜里方便看星星。”春容听了消息,只作如此评价。
八月初五,小镖局关门落锁,谢华君带着八名镖师离开银州城。
八月初六,春容后半夜才得休息,伏在床榻间,想起刚走那几名客人替她掐算日子,并在打赌,一个月之期已到,祝眠是否会再来。
自然不会来。
她心中清楚,前几日有名塞外来的客,说半月前在鸣沙镇见过祝眠,他正往西去,进沙漠。沙漠中有个门派,叫做殊花阁。殊花阁的阁主越殊花前些年在江湖中造过一场杀孽,结仇不少。祝眠进沙漠,多半是收了银子去杀越殊花。
谢华君整日里追着他跑,他亦不多在乎。
她与祝眠,只是萍水相逢一过客,与云坊城的乞丐、宛裕城的公子并无区别。他更不会在乎。甚至早已抛诸脑后。
落灯前,宦娘亦来提醒过她,一月之期已到,明日便要如常待客。
是彻夜未眠。
八月初七巳时末,软玉楼挂灯照客。
春容早早在自己房中匀妆梳头。小赵看着妆台上的花牌,叹息道:“谢公子怎还不回来。”
“她不来才好。”她搁下梳子,遣小赵将花牌挂出去。小赵拿着花牌,碎着步子往前碾,半晌还没走出房门。她回头敦促道,“且去吧,若是晚了,宦娘该做文章了。少不得要收拾你。”
门推开又合上。
空荡荡的房间里,仅她一人。
喜也无,愁也无。
只片刻后,便听守牌老李满是喜庆地高声唱道:
“木公子摘花牌,请移步——枯坐禅——”
第14章 小镖局
“佳人久候。”
仅听声音,春容已辨出他的身份。
已是八月秋,老李口中的木公子仍拎着柄折扇。
同样的玉柄。只能是公子瞬,却不知是哪个公子瞬。
“意外?”公子瞬松解她的腰带,慢条斯理地。
“没有。”她亦去探对方的衣衫,绑绳一根根拆解开来。
时辰尚早,软玉楼内还未热闹起来,枯坐禅在三楼,门窗隔开些许吵闹声,静悄悄的。两人静默着替对方宽衣解带。玉柄没入衣襟下,挑开内衫,便袒出心口那块如玉肌肤。公子瞬的指尖落在这块肌肤上,很凉,几乎顷刻间便夺去衣衫遗落的余温。
春容手暖,覆上他的手指。
细腻嫩滑,是沐浴那次来的公子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