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华长公主(52)
人只要能讲道理,那就还有机会。
思及此,对着他,赵棠便淡淡而笑:“陈大人,我们来谈些正经事,可好?”
陈淮汜一双深深的眉眼片刻都没有放过她。
闻言,他亦是笑起来。只是这笑,却如秋风簌簌:“你说。”
愿意听就好,赵棠看向一侧那些上着封条的箱子:“这里都是关于赵熙名下宅院及田地的账本,你可命人搬回翻看。”
“看来殿下是有助手。”
“并非助手,只是交换。”赵棠缓了缓呼吸,“陈大人,那人将此物证给我,是想换朝中一职位。那职位,我倒是想跟大人你细商。”
“何职?”
“皇城兵马司指挥史……”赵棠皱着眉,“不知大人可有难处?”
她只是坐在那里,便是故意蹙着眉头,也似真的忧愁一般。就令人心生冲动,想要亲手抹平了。
“难却是不难,正好步山河至西北军任中线将军,青州总兵的职位缺着,李康镇曾多次与我说想去青州……”陈淮汜微起身,将桌案杯盏上的姜糖茶一饮而尽,按捺那周身的醉意与冲动,“可殿下知陛下与赵桓的是何职?这指挥史之位平白落在赵桓手里,陛下怎么想他,又怎么想你?”
他居然知道是赵桓……
昨日,赵桓虽没说,但赵棠隐隐能猜到大概是跟皇城兵马司有关。赵桓是唯恐天下不乱,离间他们姐弟,他也许心中畅快。可她既然能应下,自然就不怕小皇帝怎么想。她静静垂眼,倒是不在乎:“陈大人确实多烦忧,陛下怎么想,那是他的事。”
姜糖茶已冷,却依旧甜辣,陈淮汜忍不住笑出了声:“照这么看来,殿下却是无忧无虑的。”
四下无人,他倒是摆明了在嘲讽她。
赵棠抿了抿唇,淡淡道:“那此事我们就说定了。”至于指挥史这个位置落在赵桓身上,他要怎么应对幼帝,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这事到此,也算是了结了。
这般轻易,倒是出乎赵棠意料。
而下一刻,陈淮汜却突然提起江莲:“我既应了殿下,殿下该礼尚往来,将那少年琴师给我。”
以江莲,换皇城兵马司指挥史之职。
本该是最合理的交换,可赵棠就是不愿:“你既不喜欢他,又何必磨搓他?他留在我这里才是人尽其用。”
“殿下这么不肯割爱,臣又如何能给你换职?”
竟拿此事要挟她?
他就那么放不下那首曲子。
赵棠沉默着,终于道:“那我要是替他……向你赔罪呢?”
先帝在时,只有先帝能压得住她。
她是长公主,素来高高在上。
只是如今皇族势弱,她就且低一回头。
俗话说,大丈夫能屈能伸。
她裕华长公主,又何惧与人赔罪?
迟早,她会跟陈淮汜讨回这一次。
只是如此,到底羞惭。
座上那原本尊贵骄傲的长公主,恼怒忍气,两边脸颊一时都跟雨后海棠般,红艳动人。
理智尚存,她不会流泪。
只是她红着一张脸,却让陈淮汜觉得,自己似是做地过了。
他只好重新倒了一杯姜糖茶,起身向赵棠走来。
他一步步走近,赵棠只能愣愣看着他。
她不是少年时了,身子避不开刀剑,更躲不开凌=辱。
她隐隐地担心,陈淮汜是要将那茶水泼她。
这样,她定然是逃不开的。
第27章 展翅 神功
秋夜的风从大门处吹进来。
赵棠等一份羞辱。
而陈淮汜,已经站到了她的跟前。
两个人,只隔着一张长案。
殿内烛光燃燃,她坐着,而他站着,整个人高高大大,只消影子就能将她整个笼罩了。
听闻他幼年时,故乡屡下大雨,水漫河道,终冲破堤坝,农田房屋都被淹没。后疫病流行,老祖父只能带着他离开家乡北上投亲,跟着流民一路颠沛流离,一老一少,不堪辛劳终是病倒了一个。年幼的他无钱无粮,便自卖为奴换来银两照顾了老祖父半个多月。
祖父死后,他被各路的人牙子倒卖,最后被转卖到她的长公主府上。
容嬷嬷后来说,这孩子落到她手里,经她调养了好久,才养成寻常人模样。
初见时,少年已是高高瘦瘦。
赵棠想象不到,他不像寻常人的模样该是什么样子。
她幼时曾与先帝私访过一些遭旱遭涝的灾区,百姓失所无饮食,若官府不及作为,饿者食死尸人肉树皮黄泥,尚有力气者背井离乡,路上人皆枯瘦麻木,形容狼狈。此为百姓苦,饿殍无数,一切人间惨像都会发生。
而他活着。
过了这些年,他长得越发高。
已是成年男子,内敛稳重,脱胎换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