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中臣(37)
推杯换盏间,座上人似乎都有些醺然之意,瞧上去倒是融融之景,却在这时,那大殿中央的舞姬忽地甩出长袖悬于梁上,一抹寒光在袖间显现,直直朝着沈袖刺去。
沈袖险险避开,随手抽过身后侍卫的剑与那舞姬缠斗起来。
大殿中一时乱做一团,千月与几名侍人高呼护驾,使者惊得四处乱窜,燕随想去帮沈袖,却被沈静殊紧紧环住了腰。
白纱之后的沈端儿也似惊得不行,不管不顾地跑出来,却被反应过来的沈袖狠狠推开。
这舞姬的招式相当狠厉,久不握剑的沈袖与她对峙起来显得有些吃力,沈端儿被人拉着,根本不能靠近他,便只能红着眼哭喊着。
所幸大殿四周禁卫军众多,那舞姬倒是很快被控制住。
沈袖丢了剑忙走到沈端儿身旁,柔声询问着她有没有事。
沈端儿摇摇头,却哭得不能自已。
有禁卫军控制着那杀手舞姬,沈袖便是放松了警惕,却没想到,一名并不起眼的宫婢竟在这时握着匕首从他背后冲来。
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只有面对着沈端儿将那宫婢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她抓着沈袖的双臂飞快与他换了位置,那把匕首便在瞬间从背后刺穿了她的胸膛。
“端儿!”
沈袖接着软了身子的沈端儿,双目大睁着,似还未反应过来。
“兄长……”痛感霎时侵袭她的大脑,她疼得眼眶溢出了泪水。
沈袖跪在地上,小心避开她的伤将她抱着,“端儿……千月!快请太医!快请太医啊!”
千月片刻不敢停,赶紧跑出去喊太医。
沈袖不敢轻易动她,便一直跪在地上将她抱着。
诸位使臣多多少少都受到了惊吓,燕随只得先让禁卫军先将那两名刺客带下去,随后吩咐内侍将众位使臣与明显受到惊吓的沈静殊先带下去。
片刻时间,大殿便空了不少,燕随站在一旁瞧着他们,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太医跟着千月急忙奔来,细细查看了一番沈端儿的情况,眉头皱紧又皱紧,最后便只剩下一声长叹。
“太医,你再看看,我看着这匕首刺偏了的,你救救她!救救她!”沈袖自是接受不了,一手扒着太医的手臂,不肯放太医走。
太医不忍与他直说,便只能不断叹气。
还是沈端儿颤着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艰难地道:“兄长,你莫要、莫要为难太医,我、我想回静月宫,你带我、带我回去。”
“好。”沈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一路奔往静月宫。
沈端儿身上的血一直不止,染红了沈袖扶在她背上的手,滴了一路。
她怕自己的时间不够,便一直不停嘴地说着很早以前就像对他说的那些话。
“兄长,端儿其实好后悔,后悔当年没有随着大夫人一道死去,这样就不会成为你的累赘了。”
“大夫人曾说过,君子应以保卫家国为己任,可端儿只希望兄长你能一辈子都过得开心自在。”
“兄长,端儿还是希望你不要再喜欢君上了,他根本不值得。”
“兄长,我好想念小时候啊,那时你日日陪在端儿身边,我那时还以为,那样的生活将会是我们的一辈子。”
“兄长,悄悄告诉你哦,端儿一直以为,我是可以嫁给你的,后来踏春告诉我,亲兄妹不可以成亲,我抱着你留下的铃兰哭了一夜。”
“兄长……”
“兄长……”
她说了许多的话,眼见着快要到静月宫了,她忽地话锋一转,问道:“兄长,你可以将跟在后面的人、遣退么?我……咳咳……我现在,不想看见他们。”
“好。”入了静月宫,沈袖便叫踏春去拦住跟在后头的燕随与一众禁卫军。以一个禁|宠的名义,借踏春的口,去祈求燕随别在沈端儿最后这一点时间打搅他与妹妹。
静月宫的大门缓缓被关上,燕随便被关在了门外。
沈端儿倚在院中的石凳上,双目紧紧盯着那柱盛开的铃兰。
她轻轻开口,“兄长你听,铃兰在说话。”
沈袖红了眼,哑了声,嗓音都打着颤:“我听不见。”
“真的。”沈端儿轻轻笑着,“铃兰给我们带来了好消息,风也是这样说的。”
她说这话时,秋风正卷过发梢,漾过铃兰花上,将它吹得轻轻晃动,像是在为她的话作证一般。
沈袖心头难受狠了,眼泪便悄无声息地从眼眶中滑落下来。
“兄长,别哭,你说的,哭多了就不好看了。”沈端儿手心贴在他的颊边,轻声道:“铃兰都已经给我们带来了好消息,你该笑的,兄长笑起来最好看了。”
“对了,白玉流苏,我从君上那里偷回来了,但是……但是……”说到此,沈端儿忽然开始剧烈咳嗽,她呼吸十分急促,沈袖光是抱着她,心中焦灼无比,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