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59)
“这就不得而知了。”老白道,他的眼光仍旧停留在火堆上,“无诸国的事都是小时候我爹给我听的,要不是……要不是我亲眼见到这尊神像,我自己都不会信。”
“您是说,这尊叫目天女的神像,就是从前的‘无诸神女’?”曾弋听明白了,她低头在面前的沙土上绘出两个字符,“‘无诸’便是这两个字吗?”
老白侧头看了那字符一眼道:“仙君,我……不认得。但我认得这尊神像,她的样子,我一辈子都……”
封夏泽看了看,又在掌心中描摹了一番,道:“不错,正是‘无诸’二字。”
封老伯神色沉沉地点了点头。一阵风吹得火堆乱跳,众人一时都没有开口。天边弯月如钩,了嗔仍端坐在青牛背上,夜风令他袍角轻微颤动。曾弋轻轻靠在石头“椅背”上,在这墨蓝天际下,这火堆边,这万籁俱静中,飘远了思绪。
沙漠中有漫天繁星。沙漠中有沉醉晚风。细沙穿过指尖,温暖又温柔。
曾弋没来由地想,风岐此刻在做什么呢?
她抬头望向深深的、渺远的苍穹,感觉满天星斗都化作了他的笑脸。
太多年没有想念过一个人,她早已习惯了。这种无牵无挂的感觉赐予她安心,也赐予她孤独。
有人拿出埙,篝火边便响起了苍凉的古调。前尘往事从曾弋眼前一晃而过,她耳边仿佛响起了许多人声。
“城要塌啦,快走啊……”
“妖怪!是妖怪啊!!救命啊——”
“殿下会救我们的!”
……
无数妇幼在嚎哭,无数男子在嘶吼。
她睁开眼,封老伯已经微眯着眼,靠在神像肩头睡着了。封夏泽正严肃甚至有点严厉地看着她,耳边声音突然潮水般消退。
曾弋看着封夏泽不自在移开双眼的动作,无所谓地笑了笑,又再靠上石头,闭上双眼,陷入一片遥远的嘈杂。
不对——曾弋突然睁开眼睛,那些声音,是从她身后的石头上传出来的!
她又将耳朵轻轻地靠上石头,果然,那些男女老幼的声音便如潮水般,再度涌进她的意识。
在这一片哭喊尖叫声中,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沂世,你还能动吗?”
是掌门!掌门和李沂世!
曾弋屏息再听,似有风声呼啸,李沂世的声音嗡嗡作响,听不清内容。
“了嗔,”曾弋看了眼熟睡的封老伯和喝了酒已经迷糊的老白,在灵识里呼唤现在唯一可能解惑的人,“大师,这沙地下是什么地方?”
了嗔似是肩膀一震,大概被她突如其来的呼唤吓到了,半晌才回应道:“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我听到了掌门的声音,”曾弋道,“从地下传出来的。地下还有东西?”
了嗔已经转过身来,睁着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看着她。
“有。”
曾弋正欲开口,突听谢沂均和冬晖同时发出一声暴喝:“什么人!”
柳沂人更快一步,已经斜掠过去,一剑挥出——
一道黑影一闪,转眼便没了踪影。
☆、鬼兵
“唰——”
远山剑刺在黄沙中,柳沂人足尖一点,朝黑影消失的地方追去。那黑影却仿佛惊慌之下失了方向,竟反身朝目天女神像身后跑。
封家一众家丁已齐齐拔剑,分头围了上去。柳沂人轻巧地翻身跃上神像肩头,正准备飞身一剑刺下,突然神色一变,发出一句轻微的“咦”。
“她她她……她……她变了!”家丁中有人突然指着神像惊呼一声。
曾弋闻言抬头,月光下目天女的眉头倒吊,没有瞳仁的双目泛起一丝血气,嘴角向下拉扯,现出阴森悲苦之相,那模样既像是诅咒,又像是哀哭,教人见之胆寒。
老白的酒已经醒了一半,双手撑地退到了牛车边,正靠在车轮上瑟瑟发抖,嘴里不住地念叨:“来了,来了……”
神像后的身影早已不见了踪影。天地间突然发出一阵令人汗毛直立的似狼非狼的嚎叫,细听又如人声凄厉呼号。风中逐渐弥漫一股腐臭的死气,像寒冰过境,将周遭一切寸寸冰冻。
众人停下手中动作,越过神像望向她身后,一丝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
若有似无的铁甲撞击声从沙丘另一边传来,夹着仿佛漫无止境的窸窣声响,一片黑压压的阴影出现在牛车曾被掩埋的沙丘顶上。凄冷的月光下,只看见朽坏的惨白手骨从斑驳的盔甲间伸出,残缺不全的毛戈长刀上挂着黑色血迹,隐隐泛着磷光。
鬼兵来了。
曾弋仔细端详了其中几个丢了头盔的兵士尊容,不禁有些乍舌。她在灵识里犹豫片刻,终于开口道:“大师啊,我上次真是用手撕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