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60)
这次了嗔答得十分利索:“是。”
“……亲身上阵,手撕厉鬼,啧……你怎么不拦着我?”
“来晚了,没赶上。”
曾弋摇摇头,准备取出袖中浮生鼓,了嗔奇道:“不拔剑吗?”
“怎么?”
“我记得鼓声对鬼兵无用。”
是了,她应该记得的。
曾弋悻悻地缩回手,将食指往唇边送,道:“老了,忘了。”
了嗔见她宁可咬破手指绘神隐符,也不肯背过手去拔剑,不由得叹了口气。此时云朵飘过月牙,遮住了天地间仅剩的一点微光,霎时阴风阵阵,飞沙走石,目天女双目倏地垂下血泪。
沙丘上的鬼兵在暗夜中一动,随即如灭顶浪潮般奔涌而来,大有摧枯拉朽、吞噬一切之势。沙丘发出轻颤,像是大地悲鸣。
从前他们可没这么凶残!
“退后!!”曾弋向前一步,站在神像侧方,发丝凌乱地飞舞在空中,一手食指鲜血淋漓于半空。
她血符才起了个头,就见鬼气森森的腐骨已到跟前,于是疾退几步,堪堪站稳便见白影一闪,柳沂人已执剑冲进鬼兵幢幢黑影。
“回来!”她伸手向柳沂人后心一抓,便隔空将他拽出鬼兵阵中,随即往后一甩,落在正准备冲上前的谢沂均和周沂宁跟前。两人面色惊恐地对望一眼,竟不知道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师叔有这么大力气,弯腰扶起大师兄的同时,脚步不由得生生顿住。
曾弋手中画符动作不停,口中又再重复道:“都退后!”她语气中有种不可置疑的气势,在诡异可怖的光景里生出令人无法违抗的威严。
封夏泽搀住封老伯,疾步往后退去,脚步踉跄还差点摔了一跤。冬晖带着家丁护在二人身前,随同退后。一行人根本无暇顾及此刻狼狈与否,只能本能地执行脑海中听到的唯一命令:退后!
鬼兵如乌云般旋即逼近,曾弋耳听一声□□,心道,不好,是老白!老白上半夜喝的酒,尽数化作了下半夜的冷汗,此刻正挣扎着想爬起身,却在重重鬼影里吓软了腿。
锋利无情的黑云转眼便要将他吞没。曾弋咬咬牙道一声“冤孽”,将手中神隐符往身后众人头顶一抛,同时猱身往老白处一扑,在一片“师叔”“仙君”道惊呼声中,扯着他躲开里一支磷光长矛。
长矛入沙,扎起一片尘土,曾弋脚尖勾住长矛,用力一拖,那鬼兵还未回神,就重心不稳,直直摔下地来,一颗头骨嶙峋、饱经沧桑的脑袋骨碌碌滚落,与老白大眼瞪小眼看了个正对,似乎还意犹未尽般跳了两下,直跳到老白跟前,歪斜着空无一物的眼眶打量他。
老白张大嘴,未及发出惨叫,便又被曾弋提住领口一拎,扔到一块怪石底下。兵刃齐齐撞上怪石,发出铮然之声,火花迸溅。那与老白深情对望的头骨,此刻已被数只马蹄与铁靴踏作齑粉,转眼便消弭于黄沙间。
曾弋背上的娑婆剑不安地震颤,被刀剑之声激得跃跃欲试。她一脚踢飞挥来的长刀,反手拍拍剑身道:“无事无事,不要着急。”
神隐符下众人已经消失在鬼兵阵中,众鬼兵左顾右盼,不见人影,正自犹疑。封夏泽扶着封老伯动弹不得,一个断了半截胳膊的鬼兵躬身找它的残臂,那黑魆魆的窟窿眼便从他鼻尖擦过,随后穿透他的胸膛,从地上捡起白骨嶙峋的胳膊,再“喀啦”一下装回去。
灰雀飞了一半便被定住,此刻只能待在半空中观赏曾弋的英姿。一众寻不到他们人影的鬼兵,此刻皆已闻声朝老白和曾弋处涌去,一层层将怪石下的老白和怪石边的曾弋围住,一时间只见断肢残体横飞,刀枪剑戟零落,那单薄的青衫少女身影在鬼影间起伏翻飞,时隐时没,让人想起铅色阴云中随风飘飞的纸鸢。
“啪——”
众人心中像是有根线断了一般,乱影中曾弋的身影斜飞出三丈外,转眼就要摔落在森然林立的刀剑尖上。鬼影中现出一个高大兵士,拧身往曾弋跌落处追去,手中□□作斜斜向下之势,待她落地便要扎下去!
鬼影中突然跃起一个白色身影,长剑仰刺而出,浑然不顾身侧鬼兵环伺。曾弋看得心头火起,脚下一错,踩歪了半张鬼脸,一脚踢翻正挥刀向那白色人影的鬼兵,口中道:“叫你退后怎么不退后?!师叔的话还听不听了?”
柳沂人只与那高大鬼兵相斗,手腕被它震得一阵阵发麻,更加不敢开口。此刻身陷群鬼包围,须知那鬼兵们本是闻着生气而来,若是曾弋一人入阵,想必是潇洒自如,来去如风;加上个动辄腿软的老白,也算勉强可以从容进退——但如今多了个柳沂人,己方靶子突然增加了一个,还是个无法掌控、随意行动、不知东西南北的不可控靶子,曾弋只能心头大喊一声,苦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