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209)
周小江道:“无法想象吧?至少你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感觉城中还是岁月静好的对不对?这就是黄沙鬼城神奇的地方——你在别的地方肯定不曾见过!”
丹珍赶着车穿过大街,前往下一家酒楼。路边吵吵嚷嚷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与刚才一路上的市集喧嚣声略微有些不同——像是回到了初入城那日的杂耍场地。
“今日新货到,各路英雄要下手的抓紧啦!”一个公鸭嗓正在卖力地四下吆喝。四周响起了嘈嘈切切的议论声响。
周小江停下了讲述,轻轻“嘘”了声,一手虚虚地护在曾弋身侧。
尽管双目被遮在白纱后,曾弋也能感觉到四面八方射过来的目光。四周房顶的轮廓隔了大老远,看得出此处该是一处广场。
“铛——”广场中央传来一声锣响。公鸭嗓又叫了起来:“来来来!新货登场,瞧一瞧看一看喽!”
街边站着高高低低的人影,转眼便被广场中央台子上的吆喝声吸引了过去。“太瘦了吧?能有几两肉?”“靠近点靠近点,这么远看不清……”
台上台下忽地爆发出一阵喧嚣,曾弋听见了一声类似闷哼的声音,夹杂在乌烟瘴气的调笑与怒骂声中。
“做什么?想跑……”“哟,性子挺烈的嘛!”“脸都没擦干净,谁带来的货啊?这般不讲究……”
丹珍屏息静气,将马车赶得飞快,吵杂声被远远地抛在了她们身后。直到走出大老远,周小江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丹珍,你就不能绕个路啊?非要走这儿,要是阿弋姐出什么事,极乐小爷不得把咱俩给撕了?”
“你以为我不想啊?绕不过啊,这是必经之路的嘛!”丹珍擦了把汗,语调里都是心有余悸。
“这是什么地方?赌场吗?”曾弋问。
周小江难得的有些磕磕绊绊:“算……是吧,阿弋姐,若说这城中有什么地方是你万万不能去的,那便是刚才那处了。”
“哦?”
“刚才我们讲到哪儿了,阿弋姐,你还记得不?”
“黄沙鬼城的神奇之处?”
“是了。你刚才听到的,便是这城之所以被称作‘鬼城’的缘由。”
原来,黄沙鬼城从前只叫黄沙城,并没有中间那个“鬼”字。之所以多了这个字,乃是因为经过此地的商贾们,陆续在此城中见到了原本应该死得透透的人——正如周小江此前所说,这座城一度成为了逍遥法外的恶人们恣意妄为的天堂。
奇怪的是,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座城中渐渐出现了许多宁愿辛劳度日,也不愿再重操旧业的人。他们在远离了断台——适才广场中的那个台子——的废旧屋舍中重新搭起新的居所,开挖了井水,种下了果树。夜行的从边境上背了粮食回来,打铁的做了银匠,使针的开起了裁缝铺,刽子手当起了屠夫——据说一开始只是以物易物,到后来周小江能记事起,就已经变成了使金珠银珠。
他们竟像寻常市井百姓一样,埋首黄沙,开始了新生活。
从前只有这片广袤而荒芜的废墟,西头一座字迹斑驳的颓圮城门,东头一座荒草丛生的高塔。如今这里已然是一座贯通的城,只是被无形中划分为了三个区域——入城那一带在西边,属于往日,这里活跃着众多慕名而来的恶徒,在没有规矩与王法的世界里招摇过市;城中则是一片低矮密集的居住地,住着一群遗忘了过去,只想过好眼前生活的人;东边则是连片人烟稀少的废墟,只有一条通往佛塔的大道被城中虔诚的居民踏得寸草不生,此外道路两侧皆是昏鸦与乱草,一直到佛塔下,才有一排简陋的寮舍,收留着无处可去的人们——那些既不想回到往日,又无法活在此刻的人们。
周小江说的那个大和尚,就住在这里。
“我们刚刚经过的,便是城西么?”曾弋问。
“正是,挺乱的吧?”周小江的声调里俨然有一丝高深莫测,“是不是挺奇怪?是不是想说,怎么他们那般听话,都只在城西一带出没?”
“是啊,这城中也并无城墙阻隔。”
“这,便是黄沙鬼城的奇特之处,”周小江拂了拂并不存在的长髯,清了清嗓子道,“且听周夫子为你一一道来——”
丹珍在车前座上切了一声,以示他对装腔作势的周夫子不屑一顾。
“婆婆说,从前这城中到处都是这般的……恶人,后来不知哪里来的神仙,将那些恶人中为首的几个穷凶极恶之徒斩首示众,立了几条规矩,若有违背,必来索命,其中一条就是不得在城西之外的地方犯事……”
丹珍打断他道:“什么鬼鬼神神的,为何不直接将这些人杀个干净?放在城门口,便是必经之路,这不是遗留祸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