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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知雪重(18)

作者:尸尸 阅读记录

他这话说得刻薄尖酸至极,几个火气大的已忍不住要辩起来,却被狐狸给拦了下去。小孩看了她一眼,认出她是当日教他变形的狐妖。

“奴家明白九爷的意思。”她款款走至落九乌面前,说道:“山下势重,我们这帮妖鬼又比不得九爷修为高深……”

“如何,那你是愿走了吗?”落九乌问她,面上依然是冷淡的神情,未有半分动容。狐妖听了落九乌的话,却是忽的向前走了一步,便膝弯一软跪在了落九乌面前。

“九爷,这一跪,谢您的荫蔽之恩。”狐妖低头沉声道,却悄悄红了眼眶。片刻过后,已散了片青烟,化形遁去。

鸦一直等在一边,见着满屋子的妖鬼静默不语地离开,不知等了多久,堂中终于只剩下了他和落九乌两个人。

“怎么,你不走吗?”落九乌笑着看他,但那笑容在脸上挂了太久,变得有些不像是一个笑了。小孩也看着他,那双眼睛却是清清亮亮的,叫人觉得无所遁形。落九乌在心里有些后悔,他把这小孩捡来那日,便被这双漆黑的眼睛给勾了魂魄,这会儿又变本加厉的叫他落魄起来。情之一字,真是叫人招架不住。

“他们既能化云而去,为何你不能?“鸦问他。

“命数至此,总该有个承担者。为了我的事牵扯了别人事小,悖了我的面子事大。”落九乌回道,见小孩还是看着他不言不语的,宽慰道,“可别把我当成了什么善人,横竖那山下的杂碎也敌我不过。”

他还要再说些什么,小孩却已走到他面前来,牵住他的衣袖,只说了一句。

“我陪你。”

《《

大军定于戌时进攻,各路人马已按序潜入。

缎弈在大帐中点着一盏油灯。夜里的山中无一丝响动,唯有鸟啼数声。忽而一阵风从帐外吹入,势头之大竟将油灯掀翻,灯油兀自在地上烧了一阵,又被山风所灭。

“客人既然有心,何不现面一谈。”

缎弈话甫毕,帐中忽而香雾四起,一团团艳丽花枝凭空生出,步步生莲的托着个美人走进来。美人的面上缠着一块红纱,眉眼极是柔媚。缎弈看着她,却是越看越觉得困顿,一双眼儿也打起架来。一切都像是坠在云里,又好似是一场幻梦,一身水似的香软腻戚戚勾着他的肩头,“哎呀,你便是率军上山的主将么?”

他正想强打精神,方要开口,一双藕臂已缠了上来。眼见着红唇近在眼前,忽而一阵金光耀眼夺目,那美人被金光所照,竟疯了似的尖叫起来,声音却不像是人,浑像是孤坟间的野狐嘶叫。

眼前的幻象随之破碎,缎弈跌坐案前,抽出随身所带的长刀。那美人已去了形貌,竟是一只一人高长的狐狸,此时被金光所伤跪在一旁,身上已是焦痕遍布。缎弈举刀要杀,那狐狸竟不管身上重伤,张口便咬住刀锋,连口角也割出血来。

缎弈神色一动,忽而向后退了一步,舍了刀剑,从怀中取出一只铜虎来,账内一时又金光大盛。狐狸身上被金光所照之处皆皮开肉绽,所受之伤深及白骨,刹那间便已没了好肉。她哭嚎数声,呕出一地朱红。帐外的兵士闻声赶来,见一妖物匍匐在地,纷纷张弓举剑,却被他喝止了。缎弈从座上徐徐走来,俯视着这妖鬼的惨况,手起刀落,已是身首两分。

“将那首级收起来。”缎弈捡起剑来,吩咐了一句,随即将铜虎收入怀中。这铜虎是临行前鹤仃所赠,当中寄宿着他的一缕魂识。若非有此物傍身,自己方才定会受那狐妖所害。众军士忙着收拾惨状,却是被方才景象惊得软了手脚,那首级从人手里跌将下来,滚了一地的尘土和血腥,落到缎弈的脚边。他低头去看,那狐首却是怒目张眉,仿佛仍是生时模样。

第十章 残局

夜色沉然,宛然无物的漆黑中唯有一盏红灯摇曳。鸦坐在山门外,遥遥看着林木遮眼的山道,已等了许久。他不知山下的大军何时会来,但直觉告诉他,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都会在这一夜现出分晓。

落九乌早先便推说困倦,嘴里直嚷着:“何必为这些俗人烦心。”便回了府内。鸦悄悄地去看了他一眼,空荡荡的堂屋中央放了一把椅子,落九乌坐在上面,却是什么也没有在看,只是寂然枕着额头。木檐灯笼上原有妖精看管,平日总是烛火通明,小妖精们把玩着从人间盗来的物什在花树下打闹,他们总叫鸦“小公子”,时时要来逗弄他,烦人得紧。鸦看着黑黢黢的堂屋,却想着,原来府中也有这样安静的时刻。

残灯明灭,风声又吹过几叠,却传来几声脚步。鸦神色一凛,方回过头去,浓密林障中却是一个熟悉的身影。“狐狸!”鸦心头一缓,忙追上前去,狐妖却是神色恍然,一张面孔惨白如纸,粉红衣衫上还沾着斑斑血迹,“怎么,山下的人伤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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