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她要不是常来你这,怎么会那么清楚钦云府上上下下全是男人?”姚荡知道自己不是聪慧过人的那类,但都说环境缔造个性,在姚家那种环境下长大,她至少懂得看人脸色。
苏步钦垂眸不语,意识到他低估了姚荡,对她的防心也撤得太快了些。
“你呀你,算了,总之以后离淑雨远点。最好是只待在我身边啦,这样我才能就近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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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做就近保护?至少苏步钦只感觉到了“就近伺候”。
即便是被扫地出门,又即便昨日还像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一觉睡醒,秉性依旧,她仍是街头巷尾声名狼藉的十三荡。一顿早膳便要求八大菜系齐聚,任伊择选;去学府的马车要暖香四溢,还不能太颠;吵着闹着正午休息时要陪她去买新衣裳,说是不要别人的嗟来衣食。
在踏进最高学府之前,苏步钦认定这绝对是缺点多到罄竹难书的女人。
可在跨下马车,和她并肩拾步踏上通往学府的阶梯时,他收回了那些念头。看来,挑剔、别扭、难伺候,是她必须粉饰上的保护色。
“他们真的一起来耶,果然是住一块了。好奇怪,姚四爷怎么会托‘玉兔’照顾十三荡?”
“有什么好奇怪的,四爷做事向来都没章法。”
“那以后谁欺负兔子不相当于跟姚四爷杠上了?”
“可是四爷不说不管十三荡死活了吗?”
“又没说不管兔子。往后惨的人是十三荡吧,太子他们有火还不都得往她身上泄。你不知道,淑雨说十三荡连能穿的衣裳都没,你们看她身上那件衣裳,是淑雨送的。可惜,淑雨穿着比她漂亮多了。”
“这算什么,去年年关四爷没回来,她才叫惨呢。找她出来玩,坐的马车又破又旧,能把人骨头都颠散了,大老远就听到‘咯吱咯吱’声;哎哟喂,身上还有股熏死人的味儿。”
“哦,我记得我记得,淑雨说是因为那天没人给她留早膳,那味儿是啃蒜头留下的。”
……
各种议论声从四处陆续飘来,似乎完全没人顾忌被她听到会怎样。苏步钦默不作声觑了她眼,捕捉到的只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彷佛那些话语到了她周边,会被自动打散,她没有在听、没有在意,极力想置身事外,仅仅是行动不受控制。
挑剔地逼着他家御厨折腾出八大菜系,只是为了挑一道不会留下味儿让人嫌弃的?
非要暖香四溢又不会太颠的马车,就可以不要大老远的又让人听见“咯吱”声?
不想要别人的嗟来衣食,是早料到冷淑雨会这般添油加醋渲染出去?
他提不起同情,却也无法将习惯性的漠视保持住,转眸看向不远处聊得正欢的那几个姑娘时,苏步钦没心思去拿捏眼神间泄出的情绪,等到成功止住那些聒噪声后,他只觉满意。如果没记错,昨儿早上,也正是那几个前簇后拥地陪着姚荡来学府的。
若是姚荡不曾为了他得罪太子,又若是她四哥没有在这种时候对她撒手不管,那些人现在是不是还会待在她身边,说着些谄媚奉承的话?
“喂,兔相公。”
他想得出神,姚荡却忽然停住脚步,转身唤道。
闻声,他讷讷抬头,奉上温煦笑容。
“你说到底是我穿这件衣裳漂亮,还是淑雨穿着漂亮?”她嘟嘴皱眉,见他认真打量,似在斟酌回答,又恶狠狠地补充了句,“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
“姚姑娘,我哄不来女人。”他抿唇,低语。
“……”
“你漂亮。”他再次出声,眯了眯绿瞳,丝毫都不觉得自己为她挑的衣裳会差。
并且深刻觉得这件银红宽袖长袄更衬姚荡明艳逼人的气质,这应该是他头一回细细打量她的模样,就如同又旦先前所描述的一样,很漂亮。卸去昨日那些繁复的发饰,三千发丝披散而下,配上简简单单的珠串坠饰,粉唇微嘟,鼻尖挺翘,比起淑雨时时刻刻维持着的温婉,他更为偏爱姚荡的张扬。
他不知道,这般细致打量的目光,搭配上那句言简意赅的夸赞,氤氲出的真实感,足以让自信早就被打击殆尽的姚荡扫去阴霾。
她不擅长藏掖心情,感动了满足了,就顾不得姑娘家该有的矜持,大喇喇地挽住他的手,“你别听她们乱说,啃蒜头是因为我爱吃,又破又旧的马车也是因为我爱坐。哼,我才没她们说的那么可怜,我爹待我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