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灯暗了。
“大牛,回来。”勾小钩又说。
“你驯狗哪。”李小楼没好气咕哝,然后继续。
一步,两步,三步……
啪,灯又亮了。
彼时温浅和老白也正好走过来,见状,有了结论:“李兄,这灯相中你了。”
李小楼还能说啥呢,这回都不用勾大侠发话,他识相地拿过寒冰流萤灯,乖乖拎在手里,决定与灯共存亡。
勾小钩满意地拍拍他肩膀,又回棺材旁边开工了。
温浅老白无事可做,便也找块干净地方坐下来,灯光罩在他俩身上,温暖而明媚。
“没成想,有生之年还能到墓底走一遭。”安静里,温浅忽然说。
老白问他:“那是好还是不好?”
温浅想了想,回答:“好。”
老白乐,想起了李大侠的话:“哪里好,都九死一生了。”
这一次,温浅想的时间长了些,直到老白以为等不来回应了,才听见男人说:“哪里都好。”
“因为是跟我一起?”
“嗯。”
“你就不能不让我问吗!”
温浅笑起来,那是一种在男人身上很少见的笑,轻松,畅快。
许久之后,老白听见他说:“能遇上你,真好。”
心,蓦地被揉了一下。
遇上你,真好。这话老白倒是说过几次,可温浅,却从未开口。尽管男人一直默默做着,尽管两个人心照不宣,可真真正正的说出来,听进耳朵,记进心里,滋味却大不相同。
温浅也不知自己怎么了,那话仿佛在胸中盘踞了很久,打了无数次滚儿,翻了无数个跟头,终于,在凉凉的水汽里,在氤氲的灯光中,破云而出。
老白心里甜成了蜜,可又不知怎么表达。谢谢?他发誓如果他这么说,温浅会内伤死。索性,他便不言语了,只握住温浅的手,握得紧紧。
温浅感觉到掌心传来的力量,他知晓老白的意思,这是老白给予他的回应。
但,他是明明白白说出来的,老白却没有言语回应,温浅歪头想了想,得出结论——自己吃亏了。
没人注意到,角落还坐着个掌灯的李大侠呢。
他恨不得自己长出八条腿,然后一条接一条的拼起来,最终把几丈开外的温浅踹飞!守着棺材腻味人,也就温怪侠干得出!
最终,三五二位大侠并没有将苗神的陪葬物连锅端,只挑了些最值钱的,剩下的,又好好放回了棺材,连棺材盖儿,都在李温二壮士的努力下重新合好,一如最初。
——或许有一天,这棺材还会被打开,或许有一天,新的钻土者终是弄懂了这诡异合葬的秘密,但那些,都将是别人的故事,与他们无关。
返回的路,依旧李小楼掌灯。
说也奇怪,不知是不是那寒冰流萤灯真有神力,回去的路途,通达平稳,顺顺当当。且他们走的是任五下来的正规墓道,便连水路都绕了开,没多久,一行人便平平安安回到地面。
傍晚时分,落落余晖。
“大功告成。”勾小钩尽情地伸了个懒腰,仿佛要让阳光把地下带来的阴霾全部驱散。
“地上一日,地下千年。”老白感慨,“我还以为在下面过了半辈子呢。”
“哪那么夸张,”勾小钩嘿嘿笑,末了,笑靥又淡了,“接下来你和温浅是不是就要回白家山了?”
“……嗯。”虽有不舍,但家总是要回的。
一刹那,勾小钩眼底闪过失落,但转瞬即逝,他很快又用清亮亮的声音去问李小楼:“李大牛,你呢?”
忽然被点到名字的李大侠有点儿晕:“我?我什么?”
勾小钩想踹他:“问你接下来去哪儿?怎么一个墓下的,人都傻了。”
“哦……”李大侠哦了很久,因为没想出答案,所以只能哦。
其实勾小钩也不在乎答案,李大牛去哪里,对他而言没有分别,因为,都是分别。
“喂,你为啥不乐意跟我在一起呢?”终究还是没忍住,问了,且问还不够,还要更没出息的补充,“我哪儿不好,你说,我就改。”
勾小钩从来没有这样过,脊背低得不能再低,仿佛要低进土里。
皮糙肉厚的心,终是见了血,此刻的勾小钩就像他那把锋利的冰锥,明明退着,却仍能划得你痛心痛肺,呼吸困难。
“谁说你不好了。”六个字,李小楼像是用了一辈子的时间来酝酿。
勾小钩猛然抬起头,仿佛错过这一刻便再没机会似的:“那你跟我回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