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为了报仇。
为了医治十三娘,客栈原本就不多的余财几乎消耗殆尽,他把客栈转让出去,将钱分成三份,一份给德叔夫妇,一份葬了十三娘,还有一份带在身上。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一个连走都成问题的人,想找一个武林世家子弟报仇,在别人看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请镇上的木匠帮忙做了一张轮椅,就这么用手转着,慢慢地离开小镇。
一路走着,看到貌似江湖中人装扮的,便上前打听,询问哪里可以学武功。脾气好点比较好说话的,只会看着他的腿,略带怜悯地摇摇头,脾气不好的,直接就不耐烦地走人,他甚至会被打一顿再被嘲笑一番。
不是没有想通过仕途来达到目的,只是未来的北宋现在甚至还没有影子,赵匡胤还是人家后周禁军统领中的一员,莫说如此,以他这个残废之身,如何去投考科举,又会有哪个朝廷要他?
两相权衡,他只能选择比较有可能实现的一途,尽管希望也有点渺茫。
钱用完了,便沿途乞讨,累了,就随便找个可以容身的地方避寒歇脚。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少路,磨破了多少次手,以至于双手在无数次流血又愈合之后留下后遗症,每逢天气一冷,手掌就会反射性开始抽搐似的疼。
终于来到武当山脚。
这座在后世都名声显赫的道教名山,已经不止一个江湖人跟他提起过了,其他各派虽然没有不收身有残疾的人的规定,但是谁又会将一个毫无背景,身体又有莫大缺陷的人列入门墙?
只有武当,兴许还是有些希望的吧。
他望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山峰,深吸了口气,凭他一己之力,是绝然没有机会爬到山上的,又出不起钱雇人背自己上山,只好在山脚下的迎客亭一直等着,或许会有武当的道人下山,这便是唯一的机会了。
十天过去,身上带的干粮也快吃完了,他终于看到一个道士装扮的人从山上下来。
转动轮椅上前,诚恳地说明来意,希望能打动对方。
来人长须飘飘,颇有点纯阳子的气度,虽然穿着道袍,衣带却没有系紧,任其宽松飘摇,显得十分随意。
“你想拜入武当门下?”那人挑眉看了看他的腿,有点意外。
“是的,不知能否劳烦道长转告山上仙长,收小子入门?”
这几乎是自己最后的希望了,他屏气凝神,不敢放过对方丝毫反应。
“我不是武当派的人。”那人摇摇头。
“那你……”
那人似乎看穿了他的疑问,微微一哂。“不是从武当山上下来的人就是武当派的人,也不是穿道袍的就是道士啊。而且,”
目光在他双腿上扫过。“武当派恐怕不会收你。”
心一下子如同堕到冰窟。
“我有虔诚的向道之心。”
“如果你天资不好,任你向道之心再虔诚,武当派也不会要你。”那人一句便点中事实。
“勤能补拙。”
“如果别人用一个月就能做到的事情,你要用一年才能做到,你也做?”
“做。”
“那如果我要你站起来走路呢?”
“虽然我这辈子也许再也站不起来,但是,”他指指自己的胸口,“眼中有天地,心就能容纳天地。”
那人盯着他看了一会,笑了一下。“想不到倒是个有志气的,你学武功想干什么?”
他顿了一下,此刻他已看出眼前这个人也许并不寻常,只是自己却不愿意说谎。
“报仇。”
那人摇摇头,不以为然。“我本以为你有什么志向,原来也是为了意气之争。”
“亲人无辜惨死,我却只能在一边看着,对方身负武功,却恃强凌弱。如果我还有一口气在,却甘于苟活一隅,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品性可言。”
“冠冕堂皇。”那人冷笑一声。“那我问你,如果你大仇得报之后,又要做什么?”
他一怔,半晌才缓缓道:“躬耕于山野,了此一生。”
“你这小孩儿倒有点意思。”那人眼光扫过他放在轮椅双轮上伤痕累累却不掩稚嫩的手。“照我看,武当派是不会要你的,如果你愿意,就跟我走吧,我是不会教你武功的,但如果你表现好的话,也未必不能报仇。”
那人并没有说自己的来历,只怕问了也不会说。
他望了望眼前的山峰,又想了一会。
“我跟你走。”
那人叫赵东桥,据说是一个商贾。
士农工商,民国以前,商贾的地位最末,就算坐拥荣华万千,如果不选择与官府合作,也一样会被打压,赵东桥也一样,但据说他生意做得很大,还与江湖中人诸多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