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桥收留他,确实不是教他武功的,但也没有虐待他。
只是让他每天劈柴,一天劈十担。
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项略为繁重的工作,对于他来说则是重上加重。
重复着弯腰,劈柴,捡柴,拾掇的工序,从每天清早起来之后一直到日落西山,就没停过,晚上躺在赵家柴房里简陋的木板上,他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几乎要散掉。
三个月后,十担变为二十担。
半年后,二十担变为三十担。
如此重复一年。
赵东桥终于把他喊去。
“你还想报仇吗?”
“想。”
翌日,他除了劈柴,还多了一项工作,将满满一盆的黄绿豆分开来。
不是用手,而是用筷子。
从有时候连豆子都夹不住,到后来赵东桥限定自己需要在一个时辰内挑出来,也能圆满完成。
这时候即便是木头人,也能察觉赵东桥对他的考察之意,在赵家,起码不会饿肚子,更不会有所谓仗势欺人的家仆苛待他,赵东桥也许有其他用心,他也认了。
因为他别无选择,而人家与你无亲无故,为什么要无偿帮你?
又过了三年
赵东桥再次站在他面前,问的是三年前的问题。
“你还想报仇吗?”
“想。”
“报仇之后你想干什么?”
他沉默了片刻。
“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不再让他们重蹈十三娘的覆辙。
赵东桥的眼里,多了一分笑意。
“从明日开始,你就搬到书房那边去吧。”
第二天赵东桥开始教他内功心法。
这对于他来说无异于难上加难,旁人行功运气需要走遍全身经脉,他的下半身早已没有知觉,又如何习练内功?
即便赵东桥想出一套办法,让他将气停留在上半身流转,他进步的速度,也比常人要慢上好几倍。
练内功的同时,赵东桥又让他每天都去攀岩。
既然天生没有双腿的优势,就要用双手训练出双腿的力量。
双手承担全身的重量,一步一步,从山脚到山顶,有多少次,血肉模糊,连赵东桥派来一路看顾他的人也不由得流露出不忍和钦佩。
他没有怨言,因为这本是自己选择的道路。
除此之外,暗器,机关,配合内力的武功招式,赵东桥都陆陆续续教了他许多。
后来他才知道,赵东桥不仅仅是与江湖人有联系而已,他本来就是如意楼主。
如意楼,武林中一个神秘的地方。
因为不了解,所以才显得神秘。
其实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如意楼的人,只不过不太牵涉武林中事,而更多将重心放在生意上,时逢诸国并立,群雄逐鹿,如意楼却能在这种时局下左右逢源,还不受牵连,不得不让人佩服赵东桥的本事。
他每天专心于武功,并不太关心这些身外的事情,如是五年之后,赵东桥又将他叫到跟前。
“我知道你以前知书达理,所以这些年也没有教你那些无用的学说,只是现在你年纪渐长,不能再专注于武功一道。”
“你想让我做什么?我是说以后。”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赵东桥笑了。
“我希望你能接掌如意楼。”
“为什么是我?”一直平静的神色终于出现裂痕,他非常吃惊,不知道自己有哪点值得对方看上。
“九年了,就算你是为了报仇,这份隐忍,也非常人能及。”他叹了口气。“我本以为你是急功躁进之辈,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你不仅没有主动问我,也没有一丝怨言,难得的是,心口一致。”
“就算你的双腿不能行走,但比起别人来说,你有他们没有的毅力,胸襟,耐心,这些对于一个能做事的人来说,是不可或缺的。”
“胸怀坦荡,不拘泥形式琐碎,又很能吃苦,这是我看中你的原因。”
“现在你的武功,已经勘勘跻身一流高手,如此坚持下去,必有一日能成大器,但是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跟我学习商贾之道。”
一年之后,赵东桥开始频繁带他出外,游历也罢,商谈生意也罢,这些阅历足以让他的见识和眼界更加开阔。
古人的智慧远不是后人可以估量,就算他本身已具备一个成年人的思维和智力沉淀,但这二十年来的所得,更要远远超过以前。
他不是一个不知感恩和感动的人,而赵东桥所教给他的,远远比自己所能回报的要多得多。
再过五年,他对赵东桥的称呼,已经变成师父。
而此时,赵东桥已经躺在榻上,久病不起了。
任是武功再高的人,最多也只能延年益寿,却不能长生不死。
听到这个称呼时,赵东桥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眼中却分明闪过一抹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