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霜闻声回头,高兴地朝他跑过去,“真的是你,那我刚刚叫你,你为什么不应?”
重烛脑子里还是她和别的男子嬉笑聊天的画面,不悦道:“难道你叫我,我就必须得应吗?”
暮霜看出他心情不佳,眉眼间的笑意也落下去,沮丧道:“好吧,你看到我留下的话了吗?我不是叫你在家里等我吗,你怎么跑来这里了?”
“我只是等着,还能等到你回去么?”重烛冷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那片布帛,扔到她手上,“说什么为我找草药,你就是这么同人‘师兄,师妹’地找的?”
暮霜抓住那张布帛,解释道:“青灯藤是东蘅山的特产,所有的药苗都被东蘅派独占了,我只有加入宗门,才有机会接触到药苗,那位师兄是东蘅派长老的亲传弟子,负责新入门弟子的日常考校,我不能得罪了他,否则一月后的门内考核,要是落选,就不能被调派去青灯藤的药圃。”
重烛想到她方才端着笑脸应付那师兄的模样,心口又是一阵阵刺痛,抓住她的手腕道:“我不要那什么青灯藤了,你现在就跟我走。”
“不行!”暮霜一把抱住旁边的树干,“你的伤必须要青灯藤入酒,不然好不了的。”
重烛扯不动她,只好作罢,“青灯藤在什么地方,我去偷几株出来就是。”
“青灯藤的药圃看管很严密的,由长老亲自照看,你本来就带着伤,不能再去强闯。”暮霜反手抓住他的袖子,软声细语地劝说,“那青灯藤现在还没成熟,还需要三个多月才能采,重烛,你再耐心等我一段时间,好不好?”
重烛与她一同留在了东蘅派中,平时只她一人时候,便化作人身陪在她身边,帮她做些粗重的活,看她为了通过考核,被选调进青灯藤的药圃里,彻夜点灯地背记那些繁复的药理。
要是有人来了,他就变回原身,躲进地缝里。
重烛把身上的气息隐藏得很好,一直无人发现,就连那常常往这里跑的师兄都没能察觉。
这一日,那师兄又找了借口前来,重烛不得不变成小蛇躲起来,他透过药圃的土缝,看着对方在暮霜身边打转,从袖子里掏出一支缠金丝的棠花簪子来,向她献殷勤。
“师妹,我今日下山巡视外门的药庐,在街边一眼看到这支簪子,就觉得它戴在你头上一定很好看,我为你戴上试试?”
暮霜急忙往后退开几步,连番推拒,“师兄,这簪子贵重,我不能收。”
那师兄跟着她的脚步踏上前,正色道:“也算不得多贵重,我说你能收便能收。”
暮霜挡开他想要抚来发髻上的手,为难道:“簪子这种私物,师兄应该送给自己心仪的姑娘才是。 ”
那师兄正急于捅破这层窗户纸,当即追问道:“我日日寻遍了借口,都想来此见一见师妹,师妹怎会不知,我心仪的姑娘,究竟是谁?”
重烛听见这话,脑子里轰隆一声,将暮霜先前的叮嘱都忘了干净,一溜烟从土缝里窜出去,弹射而起,朝着那男的手腕一口咬去。
暮霜只见一道黑影闪过,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把将它揽进怀里,脱口而出道:“师兄,对不起,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在她怀里挣扎的小蛇倏地安静下来,呼吸里都是她怀里温暖清淡的馨香,她的心跳一声比一声急促,震动着他冰凉的蛇躯,让他的心也开始急促地跳动起来。
重烛浑然不知那师兄又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是何时离开的,他的耳边都是她的心跳声。
过了好一会儿,暮霜才将他从怀里放出来,青绿色的裙摆从他鳞片上扫过,旋即飘远。
重烛急忙变回人身,一把将她拉拽回来,情急之下,他的力气有些大了,暮霜跌进他怀里,两人之间的距离陡然拉进,彼此那张通红的脸,全都映入了对方眼中。
重烛的目光细细扫过她的眉眼,明明从她的反应中,已经窥见了答案,却还是张口问道:“你有心上人了?那你的心上人,是谁啊?”
暮霜诧异地抬眼,抖动的睫毛下是她如春水一样流动的眸光,恼怒道:“你不知道那就算了。”
“不能算了,我就是想知道,在你心上的那人是谁。”重烛一手扣着她的腰,另一手抬起来,指尖轻轻落在她透出红霞的脸颊,“阿霜,是谁啊?真的不能告诉我么?”
暮霜被他抚得眯起眼睛,眼角有湿润的光芒闪动,不知是在抱怨他,还是在回答他的问题,轻声道:“重烛……”
重烛的心便在这两个字中越发激烈地跳动起来,阳光在他眼中晕出了朦胧的影,他的目光往下,落在她吐出他名字的唇上。
耳畔有裂玉之声,叮叮当当,宛如一曲惊心动魄的弦乐,在他身体里奏响。
重烛心中的刺痛又起,在那颗心脏心花怒放地跃动时,又有钻心刺骨的疼痛在不断撕裂着它。
阳光开始斑驳,周围的一切景象都开始崩毁,重烛强忍着心中的痛,紧紧抱住怀里的人,在她轻轻垂下纤长的眼睫时,低头俯下身去。
再等一等,不要醒过来,不要醒!
梦境彻底崩裂,重烛蓦地惊醒,抬手按住剧痛的心口,翻身吐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