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婳盯着看了会儿, 便吩咐采雁取来笔墨纸砚,她要作画。
她喜欢画画。
大多时候是心情好的时候画,心情不好她比较喜欢吃。
可今日吃不管用, 明婳寻思着,总得找个办法排解一二。
于是她提笔作画。
当一副墨荷图画成, 采月也从尚宫局回来:“主子, 嬷嬷说前日清晨太子派人吩咐, 说是这几日您身体不适, 暂缓五日再来瑶光殿教习规矩, 她这才没来。”
稍顿, 采月道:“嬷嬷还以为您是知道的。”
明婳撇撇唇,心道她上哪里知道。
太子哥哥就是个哑巴, 无论梦里还是现实,都是光做不说的。
“既然是殿下吩咐的,那不来就不来吧。”
明婳倒也乐得清闲,再加之身上确还酸疼着,是要缓缓。
她抬手拿起画,采月看到,诧异:“倒是和主子平日里的风格很不一样。”
明婳瞥了眼:“是不同。”
她本来想画一幅色彩斑斓的人物风景小品,但心境不同,画着画着便成了一幅乌云雨荷图。
不过……
她摸着下颌打量:“感觉画的还挺好?”
采月采雁跟在明婳身边多年,耳濡目染也学了点鉴画的本事,一左一右站着着。
“线条凌厉,用墨胆大。”
“那种山雨欲来的沉闷与雨荷傲立风中的筋骨,简直栩栩如生。”
两婢相对一眼,异口同声朝明婳伸出个大拇指:“一个字,绝!”
明婳一怔,而后“噗嗤”笑出声来。
见她笑了,两婢也都弯起眼角:“主子还是笑起来最好看。”
明婳笑容微顿,迟疑问:“你们觉得我笑起来好看吗?”
“好看啊,主子您笑起来简直是那个……”
“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对对对,顾盼生辉,风情万种!”
两婢你一言我一语地夸着,明婳却是黯然垂了眼睫:“那为何……”
“为何太子哥哥叫我以后不许笑呢?”
“因他眼瞎!”
转过天的午后,终于得以进宫探望妹妹的明娓忿忿拍桌:“好个竖子,我们谢家如珠似宝的小娘子嫁给他了,不指望他哄着捧着吧,连笑都不许你笑!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找他算账去!”
明娓一撸衣袖,抬脚就要冲去紫霄殿。
明婳连忙拉住,又朝采雁采月使眼色,示意她们去外头把门。
“姐姐,你冷静!”
“这叫我怎么冷静,早知道你嫁过来要受这个气,干脆……干脆咱俩一起剃掉头发在家当姑子好了!”
明娓早几日就想入宫见妹妹了,但兄长劝她说没有刚嫁女,娘家人就急哄哄上门探望的。
传出去不像话。
明娓也知道这么个理,于是硬憋了几日。
哪知一进宫,就见自家妹妹像颗霜打过的小白菜,蔫儿吧唧的。
偏她和太子一道见客时,还强颜欢笑,说着:“很好,一切都好。”
好不好的,糊弄蠢哥哥还行,哪里能糊弄同心相连的胞姐。
于是谢明霁和太子去紫霄殿喝茶,明娓就和明婳来了瑶光殿。
乍一看瑶光殿内的装潢摆件,吃喝用具,的确未见薄待。
可妹妹那故作坚强的小模样,看的明娓心里酸溜溜,一问之下,方知这几日妹妹既被“骗身”又被“骗心”。
“我早跟你说了,少看些情情爱爱的话本,爱人之前先爱自己,你偏不听,现下好了!”
明娓伸着长指,摁着明婳的脑袋戳戳戳戳。
明婳捂着脑门:“姐姐别戳了,再戳要戳个洞了。”
明娓哼道:“真戳个洞就好了,把你脑子里的水都倒一倒。”
明婳:“……”
她丧气地挎着肩膀,咕哝道:“太子哥哥说我,你也来说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说着直接往美人榻上一倒,生无可恋望着描金绘凤的房梁:“你把我埋了吧。”
明娓:“……”
无奈叹了口气,她抬手拽起妹妹:“我哪是真怪你,只是见你为个男人这般失魂落魄,恨你不争气!”
“我哪不争气了……”
明婳瓮声道:“我已经很乖很听话了啊,他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这还不够吗?”
明娓噎住,心中默念着亲妹妹、亲生的亲生的。
稍缓口气,她拉着明婳的手,正色道:“我知道你一直盼着爹爹阿娘那样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姻缘,但婳婳,这世上不是每对夫妻都像爹爹阿娘那样的,或者说爹爹阿娘那样的才是极少数。至于太子……”
明娓抿抿唇,有些事本不想与妹妹说,但见妹妹已经被狐狸精太子迷得七荤八素的,干脆说了:“太子他就不是能与你谈情说爱的人!”
“这些日我在宫外也没闲着,大宴小宴上逮着机会就打听太子。他这个人,只爱江山不爱美人,在陛下赐婚之前,唯一与他沾上一点关系的女子,是清河崔氏一位三娘子。”
“没有说崔三娘子不好的意思,她的确是位贤名在外的好女子,品行举止无可挑剔,但她的容貌……”
明娓稍作斟酌,道:“长安贵女们私下唤她崔无盐。”
明婳怔了怔,这些事都是她在宫里浑然不知的。
“太子哥哥……喜欢那样的?”
“也不是说喜欢那样的,男人都好色,只要不眼瞎,美丑还是能辨的。只太子这人,脑子里根本就没有风月美色这回事,他娶妻便是娶妻,这妻美丑高矮都无所谓,只要能做好这个妻,谢明婳、崔明婳、周明婳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