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娓竹筒倒豆子,明婳却纳闷地蹙起眉。
太子脑子里真的没有风月美色这回事吗?
明明前两日,他都这样那样对她了……
瞧着,也不是完全不在乎吧?
“……婳婳,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在听?”
“啊?在听在听。”
明婳面色一凛,乖乖直起腰杆。
明娓:“……”
得嘞,又白说。
有时她觉得,或许双生子的性格容易走两个极端。
妹妹养的天真无邪,对外界大都抱着最纯粹的善意,遇事总爱先反省自身过错。
而她呢,对外界大都抱着审视的敌意,遇事冲动自负,极少自省。
用爹娘的话来说,一个傻子,一个犟种。
或许因着有这样两个妹妹,倒将兄长谢明霁磨出个包容耐心、稳重低调的脾气。
“你若闲来无事,就和从前在家里一样,看看话本作作画,听说宫里教坊司的女乐不错,你也可请她们过来给你跳跳舞唱唱曲儿,这世间快活的事那么多,何必将喜怒哀乐全系于一个男人。”
明娓说着,忽又从腰带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差点忘了,这个给你。”
明婳好奇:“这是什么?”
“阿娘给你调的避子丸,原本你出嫁时就该给你,但大婚那日太多事,一下给忘了。回门那次,你和太子没成,我又给忘了……”
明娓惭愧挠了挠鼻尖:“好在这回想了起来。”
只是没想到他们俩这么快就成了。
“阿娘说了,你年岁还小,怀胎凶险,她无法在你身边陪着,便特地给你配了这药。里头共有三十颗,吃一颗可管一月不孕。她叫你视情况用,起码得满了十七再有孕,知道么?”
明婳点点头:“知道了。”
听阿娘的话,总是没错的。
何况她自己觉着自己还小呢,哪能这么快就多出个小娃娃。
不过,她和太子哥哥的小娃娃……
一定会很漂亮吧,就像小时候的太子哥哥一样。
“对了,这避子丸你偷偷吃,谁也不许告诉,若叫皇家知道你吃避子丸……”明娓抿唇,“唔,反正不好。”
明婳稍一琢磨,便明白其中利害:“我知道的,我谁也不说,采月采雁也不告诉。”
明娓这才放心,只想到妹妹嫁的这个郎君,仍觉得心气不顺,揪着她的耳朵,恶声恶气警告:“反正你不许再为男人受委屈了!能过就过,过不了大不了和离归家,总不能叫你一辈子受这窝囊气!”
“诶,疼疼疼。”明婳揉着耳朵:“姐姐气糊涂了,哪有太子妃和离的。”
明娓眼珠一转,凑近低低道:“本该等我和哥哥回北庭再告诉你的,但……早说晚说都一样。阿娘说了,若实在到了万不得已,铁了心不想和他过了,你就去求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会给你想辙,帮你和离的。”
想到那位白玉观音般清冷,却又对她赏赐连连的皇后婆母,明婳惊愕:“皇后娘娘会帮我和离?”
“会的。”明娓很坚定:“阿娘说了,皇后娘娘是至情之人,深知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再加之阿娘曾于她有恩,她会帮你的。”
明婳不知姐姐哪来的这般笃定,但她一向像相信阿娘一样相信姐姐。
“嗯,我知道了!”
明婳点头,稍缓,又道:“不过我觉着,太子哥哥并非全然无情,他是喜欢我的……”
明娓:“………”
她呲着牙,一把揪住明婳的后衣领:“走!”
“啊?去哪?”
“给我把《氓》抄一百遍,抄不完以后别叫我姐姐!”
她就不信,这恋爱脑还治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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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霄殿,西殿明间。
青花梅枝花觚里斜插着一支粉荷,与庄严古朴的装潢似有些格格不入。
也正是因着突兀,谢明霁好奇问了句:“殿下喜欢荷花?”
裴琏顺着瞧过去。
自太液池摘下,已过去两日,未曾想这花竟还开着。
那日回到紫霄殿,福庆抱着一怀的莲花请示如何安排。
他向来不喜花花草草,本打算让福庆处理掉。
话到嘴边,忽又想起那小姑娘趴在船头,一边摘花一边念念有词:“太子哥哥,你的紫霄殿太冷清了,什么摆件都没有,这些花你拿回去,各处插一些,每日瞧着心情都好些呢。”
她摘了许多花,一半留给瑶光殿,一半分给他的紫霄殿。
视线在福庆怀中那堆花停留两息,他道:“你看着摆便是。”
福庆便看着摆了。
于是这两日的紫霄殿,随处可见荷花清影。
谢明霁以为太子喜欢荷花,太子不疾不徐收回视线,淡淡道:“孤不喜花草。”
谢明霁:“……?”
裴琏:“摘多了,随便摆摆。”
谢明霁讪讪:“原来如此。”
俩人对座下棋,聊了会儿家常,又聊起北庭军政,直说到无话可聊。
谢明霁边硬着头皮输棋,边暗暗腹诽,娓娓和婳婳到底在聊什么聊这么久,太阳都要落山了,他已输了一下午,再输下去都要对下棋有阴影了……
终于,殿外传来内侍禀告:“谢大娘子从瑶光殿出来了。”
谢明霁长舒一口气,撂下棋子,朝裴琏道:“时辰也不早了,既然妹妹们那边散了,那臣也不再叨扰殿下,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