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小公主说砍脑袋,都那样的简单轻松。
难道这是皇室中人自带的天赋?
明婳闭了闭眼,再看地上阿什兰的尸体,终是咬紧牙关,开了口——
“一律……就地诛杀!”
她听到她用一种平静而麻木的声音说着。
那语气仿佛不是她的。
更像是,裴琏。
女暗卫拔出剑,恭敬道:“是。”
夜色如墨,二月的春风料峭寒冷。
明婳本就惊魂未定,一走出廊外,看到倒在外头横七竖八的尸体,更是心跳飙升,险些尖叫出声。
李昶安见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下意识抬手:“太子妃当心。”
明婳及时扶着栏杆站稳了,只再看那些尸体,呼吸仍有些紊乱:“到底…到底死了多少人?”
她捂着胸口,黛眉紧拧地看向李昶安:“你们到底是个什么安排?”
事已至此,李昶安也知无法再瞒,便将他所知的都说了。
末了,他面色郑重道:“当务之急,还是殿下的伤势。只要殿下平安无恙,一切都好说,若是殿下……”
想到裴琏倒下时的那一眼,明婳心下一阵沉闷。
她看向李昶安:“他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她的眼睛被蒙着,压根就不知发生了什么。
李昶安道:“殿下担心太子妃的安危,贸然上前放出袖箭,给了那刺客可趁之机,胸口中了一镖。”
那一刹那发生得太快,哪怕李昶安亲眼目睹,也难以分清,是太子的袖箭更快,还是那刺客的飞镖。
总之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等众人反应过来,便成了现下这情况。
回想那一幕,李昶安看向明婳的神色有些微妙复杂,有心说些什么,又怕逾矩,终是压回喉咙,只与明婳说着接下来该如何安排。
李昶安与王玮一样,皆是做事缜密,条理清晰的俊才。
明婳听罢他的论述,一颗悬在腔子里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此时也当真领悟到“人才”的可贵之处,有个贤臣在旁辅佐,实在是叫人安心。
难怪刘备能屈尊降贵、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出山,这李昶安没有诸葛亮之才,明婳都觉得他是个指路明灯,帮了大忙。
若真有个像诸葛亮那样的稀世贤良在野,她若想称王称帝,干一番事业,莫说三顾茅庐,跪着捧着也将人请回来,哪怕只是像祖宗一样供在家里,瞧着都觉得踏实。
感慨间,郑禹也带兵前来复命。
得知太子受伤,郑禹也是大惊失色,急着要去看太子情况。
明婳只吩咐郑禹先将阁中一干人等皆押送至总兵府,一并软禁看管。另将整座醉仙阁封锁,侯勇和阿什兰的尸体暂时移至侧间,待到明日再请仵作前来勘验。
其余琐碎杂事,自有李昶安在旁补充。
待到暗卫将戴太医请来,明婳也离开席上,前往楼上雅间。
郑禹抬头,望着那道匆匆离开的纤细身影,凝眉喃喃:“太子妃……好似不大一样了。”
李昶安道:“刚从鬼门关上逃过一遭,自是刺激不小。”
郑禹动了动嘴唇,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却也不好过多妄议太子妃,只难以置信感叹起另一事:“真没看出来,殿下竟如此在乎太子妃。”
李昶安毕竟跟在太子身边的时日少,不太了解东宫俩口子的相处,但想到太子放出袖箭的那一刹,的确是失了平日的稳重,关心则乱了。
“行了。”
郑禹拍拍他的肩,扫过阁内一干人等:“先把这些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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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三楼已被暗卫清场,四周又有重兵把守,铁桶一般围得滴水不漏。
明婳到达客房时,戴御医正在给内室给裴琏治疗。
鎏金兽形香炉里燃着淡淡的安神香,却也掩不住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
天玑抱剑守在屏风旁,见着明婳,目光闪躲地低头行礼:“夫人。”
明婳自也感受到她与天玑之间那层无形的隔阂。
毕竟阿什兰拔剑的那刻,天玑若是继续守着明婳这个太子妃,而非第一时间冲上前保护裴琏,明婳便不会落单,更不会被阿什兰劫持。
说实话,那把长剑架在脖子的刹那,明婳心底有那么一瞬是怨怪天玑的。
可她也知道,她没办法怪天玑。
毕竟无论天玑,还是天璇,她们俩真正的主子,从始至终都是裴琏。
而她,只是主子的夫人,生死关头,自然要排在主子的安危之后。
若今日守在她身边的是采月采雁,她俩定是寸步不离地护着自己,而非去护裴琏。
天玑是忠仆,只她忠的不是谢明婳。
压下心底那点难以言喻的情绪,明婳语气如常,问:“他情况如何?”
天玑垂眼道:“血已经止住了,御医已以银针护住主子心脉,只暗器深陷血肉里,还需费些功夫取出。”
稍顿,又沉沉补了一句:“镖上浸了毒,主子才会昏迷不醒。”
明婳闻言,疲惫的脑子一时有些发怔。
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脑中也浮现一些血肉模糊的画面,心口一阵发沉,她嗓音发涩道:“知道了。”
说着,便转过身。
天玑错愕,忍不住出声:“夫人不进来看看?”
明婳脚步一顿。
看他吗?
可有什么好看的呢。
看到他躺在床上鲜血淋漓的痛苦模样,除了叫她心里更难受,还有什么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