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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枝春+番外(20)

渡头也依旧是人头叠着人头,几个官差沿河道查艄公,余下的官差用削尖的长竹搅动浅水。

此处河道连着西湖,就算潜伏逃跑,到了水深处也无处登岸,人要藏身只能藏在这里。

收了钱的官差跟几个同僚说:“这是容家女眷,请净尘师太回府看诊,先查船放行。”

净尘师太的医术全杭城都知晓,富户女子请她看诊再寻常不过。

除了女尼,几人都戴着帏帽,但女人身条一眼就明,官差们倒没做出非要掀帽看人的举动来。

也是知道这是容府的女眷,上峰怪罪下来吃不了兜着走,不如行这个方便。

几个官差查过小舟又去搜船舫,小船身浅,一眼就能看到里头没人没箱笼,舫中却有小凳小榻又叠着箱子,查起来颇费功夫。

朝华当即便向净尘师太道:“官道封路,船舫太沉,不如弃舫就舟,轻身上路,快船回去至多半个时辰就能赶到了。”

净尘师太点头:“我正有这个意思。”说着连两个小徒弟都不带了,只自己提了药箱上船,“少两个人还能更快些。”

少一个人就少百来斤的分量,分两只快船回去比一只船要更快。

耽误了这许功夫,朝华已然心急如焚!

她看了眼艄公又看了眼沉璧,果决道:“咱们分船回去,沉璧掌船!”

沉璧轻跳上船,等朝华进舱,一杆子将船撑了出去。

窄舟舟前悬着一盏小渔灯,沉璧急摇两下紧跟前船,朝华矮身缩入船舱中,眼睛紧紧盯住前方幽深湖面那一点渔灯。

天上几点淡星,远处几道山影。

西湖夜水声动,前船渔灯越亮越远了……

舟中别无杂物,沉璧又身负武艺,摇起摇橹来又快又匀,怎么连摇几下却跟前船越隔越远了?

朝华觉出不对,她伸头张望,船头的沉璧也察觉出来。

两人互望一眼,这船吃水太深了。

就在朝华探身的同时,船身一阵猛烈摇晃,从船底爬进个人来。

那人浑身透湿状如水鬼,他一上船,舟中霎时带进许多水来,朝华鞋子裙角均被水浸湿。舟前渔灯猛摇几下,倏地熄灭了。

沉璧太湖出身,打小练的就是太湖一带最盛行的船拳,拳法稳,脚下轻。船只虽剧烈摇晃,她也立住下盘没有翻下船去。

朝华在舱房内虽因晃动磕了两下,但到底有船篷挡住身子,又紧抓船沿,才没有掉到水中。

她只顾着母亲急病,根本就没把官差搜查的事放在心上!

如今船摇进了西湖水域,这人若是把她们抛进水中,四周夜色茫茫,她跟沉璧难有生机。

于是朝华果断开口:“这位壮士,我们二人只是大户人家的女婢,并不愿招惹是非,还请壮士高抬贵手。”

“此处到主人别苑还有十几里水路,等到了地方壮士自可逃脱。”

她本意是示弱,但一开口才觉出自己声音不住发颤,倒让她的话更可信了几分。

那人并不出声,只是伏身不住喘气,显是方才水下闭气已经到了极限。

船前渔灯一灭,舱中伸手不见五指,男人的气息声就似响在朝华耳畔。

只听呼吸声,分辨不出年老年少,只知这人极危险。

沉璧立定了身子,好不容易才稳住了打晃的船身,船头船尾转了大半圈,黑暗之中难以辨认方位。

她听见三姑娘自称是婢女,也不开口说破,手执长杆,悄步往舱中去。

沉璧脚尖刚动,舱中男子就对朝华道:“让你那武婢老实点。”

朝华心中一凛,想不出这人怎么能凭两句话就听出她的身份,方才渔灯晃了一下就灭了,电光火石,何以辨认身份高低?何以知道沉璧是武婢?

舱中窸窣声响,那人一身湿衣坦然坐下,与朝华之间相隔不过一臂。

那人似乎是知道朝华心里在想什么,他哑声戳破朝华的谎言:“你要你夫君才比子建,蟾宫折桂。”

第11章 无礼

暗舟

朝华脸色发白,这人先前藏身密林,认出她的声音,知道她不是婢女。

既已知道她不是寻常女婢,会不会以她为质?朝华刚要探手去摸发间短簪,那人突然出声,打断了朝华的动作。

“把船划去内湖。”

容家别苑离内西湖并不远,划到内湖之后呢?会放她们走吗?

船已离岸许久,他强撑到广阔处才翻上船来的,朝华一时想不到脱身的办法,只得吩咐沉璧:“去内湖。”

沉璧听命行事。

暗夜,湖中,窄舟。

那人良久再无声息,湖风涌进舱内吹散了水腥气。

朝华靠着船篷一动不动,惊骇稍定,便闻见舱内除了水草腥气之外,还有丝丝铁锈味。

这人受伤了。不知道他伤得重不重?能不能趁这机会脱险?

但眼下她有件事必须要确认:“请问壮士可还有……别的朋友伏在船下?”

那人半晌答她:“没有。”

朝华微松口气,那就好,只要净尘师太那只船下无人埋伏就好。

问完这句二人又是良久都未再开口,耳边除了摇橹声,就只有夜水奔流声和夜鹭嘶哑的鸣叫声。

朝华觉出投在她身上的目光移开,敛息伸手拔下发间小簪,紧紧扣在指掌中。

那人依旧在距她一臂之外的地方坦然坐着,胸膛似乎震动一下,又再次沉默,黑夜中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就在此时,远处湖面灯火微晃,有船只驶来了。

船前悬着的灯笼灯火投到湖面上,那点点火光离她们的小船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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