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歸晏紛紛雜雜想瞭許多，心緒難以平靜，李師言：“陛下出的那道禁令，不讓官員再去平康坊狎妓，誤打誤撞破壞瞭成王的計劃，讓他憤怒不已，所以當時才有那麼多官員上書反對。”

謝歸晏閉目：“但那時候我與陛下都以為是那些男子色心不死。”她話語一轉，“那時你突然來堵我，也是奉成王之命？”

李師言頷首：“但沒想到陛下最後罰瞭謝相的俸祿，成王準備的計劃也沒用上。”

謝歸晏松瞭口氣，無論如何，他們還是有些運道的。

李師言觀著她的神色：“謝相覺得妾身呈上的東西，可能保妾身性命？”

若是如此，謝歸晏倒是能理解李師言為何認為隻有嫁給謝歸晏才能求得生路，因為謝歸晏身上有皇帝的寵愛，是不折不扣的皇帝黨，她隻能把自己捆死在這條船上，求得皇帝庇護，並且保證自己不會被中途甩下船。

謝歸晏道：“你若能有法子讓煙雨樓的人相信這孩子是我的，我會想辦法保你。不過，孩子的父親沒有意見嗎？”

李師言微微一笑：“妾身為求一道保命符，才偷偷停掉瞭避子藥。妾身既是為瞭保命，又豈會在乎孩子的父親？若是可以將他生下，妾身遠走他鄉後，便會好生將他養大，日後也有個養老的去處，若是謝相覺得這個孩子不該留，會惹來麻煩，妾身也不介意將他打掉。”

她確實理智。

隻是可惜，她很不幸地遇上瞭一個意外。

謝歸晏再要說話，便聽書房外傳來叩門聲，明洪的聲音隨之響起：“謝相，再跟陛下置氣，陛下如今也昏厥在床，死生不知，您好歹去屋外守著。”

他幾近哀求，大約是覺得謝歸晏的冷漠過於驚心，他雖來親求，卻也不敢保證謝歸晏能應下，於是語調就格外得可憐卑微。

謝歸晏嘆氣，起身。

她喚來抱琴，將李師言安置瞭，為穩妥起見，暗地吩咐抱琴好生看著李師言。

李師言手裡握著要緊的東西，想從煙雨樓脫身從良不容易，謝歸晏擔心煙雨樓那邊察覺不對，會有動作。

之後，她才跟著明洪去瞭西跨院。

明洪耷著個眉眼：“陛下自小孤苦伶仃，太上皇作踐他，太後不喜歡他，這兩位在陛下心裡，不是親人倒像是仇人，唯有謝相，是陪著陛下長大，真心待陛下好的，陛下心裡清楚，所以才格外珍惜謝相，也格外害怕謝相走瞭，他又要孤苦伶仃瞭。”

“謝相見過街頭的野狗搶食嗎？謝相出身建康謝氏，許是沒見過，但奴婢小時候在街頭流浪時見過。野狗搶食是最兇狠的，同類相殺，見骨見血，都是常事，但搶到瞭後，野狗也不得安生，護著肉骨頭時還要謹慎警惕，怕不知死活得又從角落沖出來跟它搶。”

“兇是真的兇，可憐也是真的可憐，因為是野狗，所以經常饑腸轆轆，倒不像是那些吃得膘肥體壯的傢犬，隻見過它們把吃不完的食物往外推的，沒見過為瞭一丁點肉腥，就撕咬掉半條命的。”

謝歸晏沒搭話。

她自然明白明洪是將岑嬰作比野狗，委婉地替他來說和。謝歸晏當然也同情岑嬰，可是同情若無底線，便是害人害己，且不說曉春色一事岑嬰做得多傷她的心，就算這法子對付的是其他人，謝歸晏都會覺得齒冷。

這不是明君所為，岑嬰辜負瞭她對他的教育，可是現在的岑嬰已經年滿十八歲，是手握生殺大權的帝王瞭，謝歸晏已經不能再和過往一樣教導她瞭。

難道她還要做第二個張居正？

她膽小，真沒這個膽子。

所以謝歸晏其實除瞭遠離岑嬰，遠離官場，已經不知道該拿岑嬰怎麼辦瞭。

而更頭疼的是，現在還有個李師言砸她手裡瞭。

岑嬰又在此時因她犯起瞭頭疾……

謝歸晏感覺自己的腦袋都要爆炸瞭，她看著緊閉的西跨院整屋的門，頗有種幾年白幹的怨氣。

然，這日的慌亂並未到此結束。

謝府雖有太醫，但那個被岑嬰帶出來的太醫擅長的是婦科，所以由他暫且醫治岑嬰時，錦衣衛郎君快馬加鞭回瞭大明宮，把專門給岑嬰治頭疾的太醫給拉回瞭謝府。

這一來二去的，自然驚動瞭太後。

太後不能不焦心，她雖對岑嬰沒什麼感情，可是也深知今日的榮華富貴都是因為岑嬰還坐在帝位上，他又沒個孩子，若是不幸駕崩……新立的那個皇帝肯不肯奉她做太後還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