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暴君为何那样(18)

作者:相吾 阅读记录


這是屬於股肱忠臣的謝相的神色,而不是謝歸晏的神情。

他緩緩起身,與謝歸晏拉開距離,用審視的目光忖度著她的神色:“若朕不是皇帝,敏行也願意漏夜進宮來看朕嗎?”

他很在意這個回答,即使身體拉開瞭距離,似乎與謝歸晏生分瞭,但他的手仍舊留在謝歸晏的膝上,緊張地握著她的手腕。

“當然。”

岑嬰一眼不錯地盯著謝歸晏,不願錯過她一絲一毫的神色變化。

“臣七年前入東宮侍讀,與陛下相攜走過七年風雨,自然會盼著陛下可痊愈。”

還沒等岑嬰展顏一笑,岑嬰便聽謝歸晏又道:“說句不大恰當的話,陛下也算是臣看著長大的孩子,在臣心裡,與族中幼弟無異,做兄長的自然是盼著幼弟安康。”

岑嬰不僅將笑收瞭,心底的那點喜悅還被熬幹瞭。

他怔怔地看著謝歸晏,忽然笑瞭起來,肩膀一聳聳的,聲音卻像是在哭:“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謝歸晏瞧他突然大笑的樣子,很擔憂他又是頭疾發作:“陛下可是頭疼?”

岑嬰搖頭:“沒有,朕寧可是頭疾犯瞭。”

謝歸晏道:“太醫還在外頭候著,陛下要不要請他們進來施針,再將身上的傷口包紮一下?”

他小心地勸誡著,大約是以為之前岑嬰頭疼卻寧可自傷也不見太醫,是諱疾忌醫。

岑嬰沉默瞭下,道:“太醫無用,算瞭,還是宣吧。”

他搖搖晃晃想從地上爬起來,可是他赤足走在這滿地狼藉的偏殿裡,那些瓷片早就紮進瞭他的足部,於是才剛起身,尖銳的瓷片又更深地往皮肉處紮去,他疼得晃瞭下身。

謝歸晏忙扶著他。

那雪松氣又縈繞瞭過來,岑嬰隻覺心酸,他拍開瞭謝歸晏的手,忍著痛,一瘸一拐地走向美人榻坐瞭下來。

若謝歸晏不提,他都快忘瞭,他們之間差瞭七年,謝歸晏入東宮的那一年,是他最貧弱的一年,雖貴為太子,但因後宮大權攬在章貴妃手裡,日子過得很慘。

後宮裡,章貴妃的風頭壓過皇後,前朝裡,二皇子的氣焰穩穩壓過他,就連匹騎射用的馬駒,都可以堂而皇之地搶瞭他的,他這個太子當得實在是窩囊。

岑嬰知道那一年的自己,孤僻,陰暗,渾身豎尖刺,刻薄無禮,是最糟糕的模樣,偏偏坐在桌案前的謝歸晏白衣勝雪,若朗月入屋,將他所有的不堪照得一覽無遺。

岑嬰額頭上帶著烏青,嘴角留著淤血,像看敵人一樣看著謝歸晏:“你走錯路瞭,這兒是東宮,不住二皇弟。”

謝歸晏道:“可臣就是來見殿下的。”

岑嬰身上還頂著為瞭搶回自己的馬駒留下的傷,對謝歸晏的話嗤之以鼻:“既然見到瞭,那就趕緊走。”

謝歸晏被他趕,卻沒有任何的惱意,反而溫言道:“臣是東宮的侍讀,殿下要臣走到哪兒去?”

岑嬰撇過頭,不想看她臉上善意的笑:“有什麼區別?今日是東宮的侍讀,明日就是二皇弟瞭,孤勸你不如一步到位,不必假惺惺演戲。”

謝歸晏的脾氣就是好,對待他始終像是在對待一個鬧脾氣的小孩,很有耐心:“殿下這樣說話,臣可就傷心瞭,臣卻無投靠二皇子的意思,若殿下不信,可以與臣打個賭,看臣能在東宮留多久。若臣輸瞭,臣給殿下買一匹小馬駒,若臣贏瞭,臣替殿下贏回一匹小馬駒。”

“你這輸瞭和贏瞭什麼區別?”岑嬰緩瞭緩,反應過來,“你知道今日的事瞭?”

謝歸晏舒然一笑:“是啊,就是不知殿下是否有勇氣,和臣去把那匹小馬駒贏回來。”

岑嬰愣瞭愣,慢慢轉過臉,輕嗯瞭聲。

現在再回憶起這件事來,岑嬰翻來覆去地想,終究得承認這件事,那時候的謝歸晏確實是把他當一個一無所有的孩子哄著,他入東宮,是為支持正統的忠心,可也難說沒有對一個孩子的同情心。

也怪不得現在的他能說出這樣的話,除去君臣之外,非要細究私情,就是隻把岑嬰當作需要照顧的幼弟。

所以才肯在過去一年中,每一個他頭疾發作的日子裡,陪著他,替他按摩揉太陽穴。

所以在今日,被他冷落後,還肯漏夜進宮看他。

自此,岑嬰的所有僥幸悉數熄滅。

太醫那粗長的銀針紮進他頭部的穴位中,岑嬰也感覺不到身上的疼瞭,他隻是睜著一雙空茫茫的眼,漫無目的地看著立在外面的謝歸晏。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