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禾低頭笑瞭笑，“我當時很驚訝，我說大彧是仙境嗎？竟然那麼好，什麼都有！我娘說那裡是她的傢鄉，其實也有貧瘠的地方，也有懸崖峭壁，也有不能飽腹的人，即使郯陰搶到那些土地，也不是人人都能吃飽飯的。”

郗行止眉心皺瞭起來，沉思許久道：“昭華公主的意思是……想要解決這些問題，靠的不是爭搶地盤，更不是征戰。”

落日熔金，遠處夕陽映出刺眼的光芒。

鳳禾擡手輕輕遮在眉眼上方，睫毛上像鍍瞭一層金邊，“當時我不明白，這個問題我思考瞭很多年，最近才想到答案。”

郗行止語氣急切：“是什麼？”

鳳禾輕輕吐出四個字，“往來通商。”

郗行止瞳孔一顫。

“百姓其實隻想吃得飽、穿得暖，平平安安過日子，哪怕是兵營裡的士兵，也沒有人盼望打仗，敵軍兵臨城下，自然該打回去，可把敵軍打跑之後呢，想要獲得長久的安寧，又該當如何？”鳳禾問。

郗行止攥緊手心，眉宇間多瞭一絲凝重。

鳳禾眼中倒映著餘暉，輕聲道：“現在戰事停歇，站在這裡隻能聽到城中百姓吵鬧的煙火聲，我想李蕊如果能聽見，一定會很欣慰。”

她望著夕陽淺淺的微笑，從城樓上走瞭下去。

鳳禾離開後，郗行止獨自站在城墻上，定定望著天邊紅霞，半晌後，他閉上眼睛，細細聆聽城中的喧囂，有小販的叫賣聲、有孩童追逐的打鬧聲、有生火的做飯聲……還有歸傢的腳步聲，急切而歡快，種種聲音如潮水般交織在一起，萬傢燈火明明。

他沉默的站瞭許久，城墻上花瓣被風吹散，帶著香氣輕飄飄的飛遠。

待他睜開眼眸，眼底已是一片清明和堅定。

翌日清晨，府邸前熱熱鬧鬧的，百姓們聽聞淩見徹要離開邊關，都自發的前來相送，對他們而言，淩見徹就是他們的大英雄，淩傢護衛瞭邊關幾十年，就是他們的保護神。

啓程前，淩見徹看向鳳禾的目光十分猶豫，既不舍又隱含擔憂，壓低聲音道：“你確定要跟我們一同回京嗎？此次回京路遙，京城多風多雨，恐怕是多事之秋。”

鳳禾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也知道他的擔憂。

惠帝對淩傢的忌憚已經達到頂峰，尤其是對淩見徹，此去京城禍福未定，有些事已經到瞭不得不做的時候，京城風雲變化，誰都說不準這次回去會是何種結果。

鳳禾輕輕彎唇，用輕松的語氣道：“我回京可不全是為瞭你，母親的事我必須要追查出結果。”

答案就在京城，她得回去尋找。

淩見徹看著她堅定的目光，知道多說無益，淺笑道：“這世上如果有一個人比我還固執，那個人一定是你。”

“是你拿我沒辦法。”鳳禾朝他眨眨眼睛，提著裙擺上瞭馬車，身後是淩見徹的悶笑聲。

馬車滾滾啓程，百姓一直將他們送到城門口。

寧芷姚掀開車簾往外面看，有些不舍道：“公爹當年回京都沒有如此盛況，如果婆母見到此時此景，一定感慨良多。”

她直到現在還覺得不可思議，誰能想到淩傢最一無是處的小兒子竟然能如此一鳴驚人！別說京城那群人不信，如果不是她親眼所見，她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鳳禾望向窗外相送的百姓們，他們每個人臉上的不舍和感謝都是真情實感的。

自從戰火揚起，這幾個月來百姓人心惶惶，連朝廷都放棄瞭他們，全靠淩見徹沒有放棄，力挽狂瀾，他們非草木，心中自然感激。

她看向寧芷姚，促狹道：“你怎麼不去陪淩二哥，跑來陪我？”

寧芷姚望瞭一眼馬車前面，窘迫道：“他身子剛好，已經許久未曾騎馬，想騎馬走一會兒。”

鳳禾揶揄道：“原來是他不在，你才過來陪我。”

寧芷姚放下車簾，羞赧地推瞭她一下，“別拿我打趣。”

鳳禾見她臉頰泛紅，笑著拍瞭拍她的手，“好瞭好瞭，不說瞭。”

寧芷姚笑夠瞭，嘆息一聲，有些傷地道：“來時我們三個人有說有笑的，回時少瞭一個……”

鳳禾想起李蕊，擡手摸瞭一下脖頸上雕工精美的金色蝴蝶，心底也泛起難過，似乎周遭一切依舊，隻是少瞭那一個人。

寧芷姚澀然道：“我與三公主雖然是表姐妹，但我們脾性都心高氣傲，每次見面雖然能說上幾句話，私底下卻玩不到一塊去，後來我出嫁，隨夫離京，我跟她能聚在一起的機會更是不多，說起來這一路算是我們最親近的時光，她過世這段日子，我待在府裡除瞭照顧見霄就時常想起她，早知如此，我以前就多讓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