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上了年纪、一直在京都内做官的, 不少都知道当年永宁侯府谢家娘子逃婚吏部尚书的旧闻，如今看二人站在一起，有看他们宛若一对璧人，心里暗暗惋惜的，有观察他二人神态, 想看笑话的，也有看着裴玹尚未娶妻，拉着他不放要给他做媒的。

偏偏裴大人举止谦和有礼, 温言以对，那素来叛逆的谢家娘子竟也一反常态，热情妥帖地安排宾客, 他俩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距离不远不近, 偶有眼神交流, 不过互相微微一笑, 很快就撇开, 相处之间奇异地和谐而疏离, 似是挑不出错来。

把客人全都送走，顾修远已经有些醉态，拉着谢照熹在万筠堂门口说小话。

他心里还惦记着她和裴玹的事情, 裴玹到底是外人，不好多劝, 他只好管管自己的徒弟。

谢照熹跳脱不定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她在军中是唯一的女儿家，生得白净英气，在军中又喜欢招这个逗那个的，十分招人喜欢，顾修远见她没有定下来的心思，暗暗给她折了不少桃花。

如今裴玹似乎对她有意，可薛竹隐很爱惜这个人才，顾修远唯恐她对裴玹无意，玩一阵就跑，不仅伤害他们之间的关系，裴玹看着那麽的弱不禁风，会不会受情伤然后一蹶不振也未可知。

他今晚观察二人的神态举止，他们似乎都在有意避着对方，虽然开席的时候裴玹坐在谢照熹附近，但他们没什麽交流，似乎是因为上次谢照熹闹裴玹相看的嫌隙还在，双方都很克制。

他这个徒儿惯不会作僞，何况裴玹是谢逊的学生，谢照熹不会喜欢他，不需要作僞。

既然谢照熹与裴玹疏离，不存在玩弄裴玹一阵就跑的可能，那麽只需要提醒她离裴玹远点就可以了，他们之间的关系错综複杂，相互远离反而是最好的，以免弄得关系尴尬。

他轻咳一声，故作漫不经心：“我听说裴玹的姑母最近又在给他张罗相看了。”

这事裴玹没有同她说过，谢照熹的心底一刺，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

顾修远絮絮叨叨的：“这次熹儿不会再去捣乱了吧？裴玹年纪不小了，家中长辈着急也是应该的，你不知道，有时候我和竹隐说起你和齐麟还没有着落，我们都替你们着急，恨不得替你们操办婚事。今日办生辰宴的主意，就是我和竹隐想出来的，原本也想给你问问，但看你没那个意思，就没有提你的事情。”

长辈到底是为小辈着想的，谢照熹也理解，她想起上次一时兴起给师父带来的麻烦，用力地点了点头：“师父放心，我不会再给师父惹麻烦了。”

至于相看的事情，她就权当不知道。

顾修远放心地点头，薛竹隐从万筠堂出来，冷着脸给他端了一碗醒酒汤。

她在气恼顾修远今晚又多喝酒伤自己的身子。

顾修远嬉皮笑脸地迎上去：“生我的气还给我熬醒酒汤？可见竹隐爱惨我了。”

薛竹隐气得又要摔碗，顾修远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腕，就着她的手大口把那碗醒酒汤喝个精光，给谢照熹比个手势，搂着她的腰好言好语把人哄回尚翠轩去了。

谢照熹心领神会，自个出了顾府，她家离这就两条街，走一会就回去了。

转过一个拐角，裴玹立在槐树底下笑盈盈地等她。

她诧异地说道：“你怎麽在这？不是给我打手势说你先回吗？”

裴玹很诚实地回答：“想到你还在顾府，就想等你一块回去。”

他又小心翼翼地解释：“这里离顾府有一段距离，没人会看见我们。”

谢照熹“嗯”了一声，想到他背着自己要去相看，谢照熹心绪有些低沉，心不在焉地向前走。

裴玹突然笑了笑。

谢照熹疑惑：“你笑什麽？”

裴玹微笑着说道：“从前我们还没有互通心意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那时候我还带你去我以前住的地方买竹料，如今我们在一起了，反倒作贼心虚，连同行都要小心翼翼。”

谢照熹也淡淡笑了笑，想起从前种种，似乎已经隔得很遥远。

裴玹察觉她的低落情绪，温声问道：“怎麽了？你师父同你说了什麽让你不快吗？”

谢照熹摇头，勉强笑一笑：“大约是今晚太累了吧。”

裴玹心中微微诧异，她向来体力极好，今晚也没做什麽消耗体力的事情，不知她为什麽累，虽然有些惊讶，但他还是温声关心了两句。

到了家门口即将分别的时候，裴玹正想说一会沐浴完过去找她，谢照熹忽然说道：“今晚你别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