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了摸他的脑袋，给他顺毛：“但既然你心里不舒服，以后我就不那样了。”

他顾着她的感受，不在人前与她表露出丝毫情意，她也该顾着点他的感受才是。

裴玹紧紧地抱住她，低声说道：“昭昭也喜欢我，是不是？”

他的声音如竹露滴沥那般清泠温润，然如投石入湖，激起千层涟漪。

心底隐秘的不安被猜出印证，她的确爱慕谢逊最喜欢的学生，那种茫然无措、惶惑不安的感觉又涌上来，谢照熹的心头一阵颤栗。

但裴玹的眼神那样认真，他的怀抱温暖，肩膀坚实，他在把一颗真心捧出来给她。

不管她是大逆不道，还是忘恩负义，她有裴玹一起面对呀！

谢照熹的一滴眼泪落到裴玹的颈子上，很烫。

裴玹抱得更紧了，两个人中间没有一丝空隙，严丝合缝，连水也挤不进来。

她轻轻捶他后背，偏不说他想听的话：“不喜欢，你这麽敏感好妒，明儿把你的心挖出来，丢到深山老林去喂狼！”

她想起曾经说过伤人负气的话后，裴玹幽静又湿漉漉的眼神。

她不想让裴玹伤心。

谢照熹回抱住他，环住他的背：“骗你的，我其实，非常、非常喜欢你。”

裴玹的耳尖又红了，害羞得像七年前的少年，他飞快地在她唇上轻点一下，更小声地说：“我就知道。”

谢照熹突然发现其实自己也很喜欢听软绵绵的话，喜欢情人间的耳鬓厮磨，喁喁细语。

只要那个人是裴玹。

她心头一阵感动，当即对天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因为谢逊的事情随便和你乱发脾气，也不和别人拉拉扯扯，只喜欢你一个，什麽事情都依你，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但基于对自己的不信任，谢照熹只思考了一瞬，立马改口：“趁老天爷还没听到这句话，我赶紧收回。”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万一真的被天打雷劈怎麽办？

裴玹：……

他弯了弯唇：“没关系，不管以后如何，现在这一刻昭昭是喜欢我的就好了。”

裴玹掏出手绢，替她把脸上的泪痕仔细地擦干，说道：“现在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你先过去，我晚一盏茶的工夫回去。”

花厅灯火通明，裴玹回去的时候，谢照熹凑在人堆里同别人嘻嘻哈哈，划拳喝酒。

裴玹站在人群里，遥遥望她。

她穿一身大红色的衫子，被一堆人簇拥着，屈起一条腿踩在椅子上，大声吆喝着，听着周边人捧哏的俏皮话，不时仰头哈哈大笑，高高束起的辫子随她动作在脑后利落地拂来拂去。

桌上杯盘狼藉，酒盏东倒西歪，透明的黄色酒液溢成一滩，袖子被酒液沾湿，湿答答地滴水，她也毫不在意。

她身旁擦过一个醉鬼，眼看着醉鬼要被椅子绊倒，谢照熹一边划拳，一边利落地伸手抓住那人的臂膀，结结实实地将人扶住。

她身后的人欢呼，对面的人无奈地又喝一杯，谢照熹却漫不经心地拉着那醉鬼调转一个方向：“走那边去，这边椅子多。”

她时刻关注着对手的动势，脸上洋溢着宾主尽欢的热情和胜利在望的洋洋得意，像一匹欢快地摇着尾巴的狼。

没人知道一刻钟前，她的一滴眼泪还流到了他的脖颈上。

裴玹微笑。

不管是七年前还是现在，她从来耀眼得像是灼灼烈日。

齐麟喝得晕晕乎乎，他是寿星，今日被灌了许多酒，歪歪扭扭地在花厅转来转去，看见裴玹的影子一个分成了三个，他好像在那站了很久，不知道在看什麽。

他打一个酒嗝，踉踉跄跄走过去，抓住中间那个影子，无力地倚在裴玹的肩膀上，腿几乎要软下去。

裴玹及时将他扶稳，齐麟迷迷瞪瞪的，抱住他的手臂，顺着他凝望的方向看过去，揉了揉眼睛，想看得更真切些。

那边是一坨模模糊糊挤在一起的影子，声音很多，很吵，听不清他们在说什麽，涌入齐麟的耳朵里，他觉得很烦，听得他很困，很想睡觉。

在彻底醉过去之前，齐麟语不成调地问出口：“咦，裴大人……到底……在看什麽？”

“我在看我的太阳。”

第53章 第 53 章

夜已经很深, 本该由齐麟亲自送客，但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薛竹隐怕吵, 躲到万筠堂去了。裴玹帮着顾修远和谢照熹一一将客人亲送上马车，又博得一阵平易体贴的好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