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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陵赋(20)
作者:鱼陇曼衍 阅读记录
那主人正注目相送,神色间疏为朗润,倒让门邸间来往所致的暑热祛除了几分。
缪玄昭觉得于情于理,她应问其名讳,往后便作稽首敬上,于是遽然转身,眼帘清明一亮,倒叫那家主猛地愣神,眉心一跳。
“公子,还不知您名讳。”
“某姓郅,名毋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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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燕馆能在襄城里一家独大,且宾客往来无白丁,想必郅毋疾并非普通商人。
缪玄昭除却在庖厨间打杂试菜,皆在后院活动,没事并不愿往前楼去。如今她虽易容而居,仍时刻提防,不曾暴露身份来处。
湘儿和老默亦在后院做些杂役,却始终感觉有道屏障,隔在缪玄昭一行和燕馆衆人间。
缪玄昭了然,若要交心,两相坦诚,自是不易,也并无必要。她无非是想在这襄城里立足谋生,而非借郅毋疾东风上进。现下已是很好,无需汲汲营营。
连日里,燕馆前楼人流攒动,皆是风流人物。湘儿虽不识,在堂下忙活时忍不住一一盯系,这些个公子红妆,姿容姣好,彩绣辉煌,与从前在宫里见到的贵人相比也毫不逊色。
二楼厅堂里,各席位鳞次而设,几案上各置奇巧茶盏酒具和样式不俗的盘碟,湘儿倒是有些印象。
-那只青白釉玻棱开片瓷盏,小姐说过品雨前龙井最为相称,需得拂去茶沫,一时涤清,开片之清冽,尽收眼底。
-首席几案上的仿古錾金青铜爵器,需饮兰······,好像是兰什麽,兰陵酒最为熨帖,那是初云少爷休沐时曾从海岱携来赠予小姐的酒。
“唉,我家小姐何时才能如在彭城时,只茶酒插花,挂心些閑事呢?”湘儿一边同其他侍者置席,一边暗自嗟叹不已。
那厢金玉神仙似的人物揽肩携手,鱼贯而入。悉数落座后,言语不拘,形迹也愈发狂狷,流水奉上的饮食不殆,随即又唱和起来,很快便醺于酒意。
席间有男子尽散青丝,杯杓也恍惚间误碰,琳琅跌落于身畔。
“这郅老板不来,如何饮得尽兴,今日也不知怎的,倒瞧不上咱们这些俗人了,探也不来探一下。”
旁首有人呼应朝侍者笑嚷,“谁说不是,如今你们家主的架子倒是愈发大了。”
言语间,侍者将那厅堂里的银釭皆拨了火油,一室亮堂,席首见歌舞人物络绎而入,四下立时被吸引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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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厨忙的应接不暇,缪玄昭制好各色糕点后,又充作小二,忙不叠自厨房往二楼席间传菜。
这燕馆内四处联通设计巧妙,各层厅席皆有隐秘之处与庖厨直接相连,既保护了菜肴,又不致繁缛点交扰了清静。
缪玄昭自传菜暗间将点心交予二楼楼间的僮仆摆盘,正欲退回密道,回厨房各司其职。却听堂内传来一支套曲,极为悱恻婉转,不由自主掀帘附耳,想听个究竟。
那厅堂间现下正是暗香浮动,吃茶喝酒混作一团,却俱在这乐声中心旌摇动,四座皆默契地噤声。
“仿似《西洲曲》。”缪玄昭想起娘曾哼吟其中的曲调,她母亲的家乡就在西洲一带,应就在襄城附近。
缪玄昭记得母亲总说此地江水湖水缠绵一处,女子温声软语,闺阁间常做剥莲戏水,捱着日子盼良人,而男子则总是散在天涯各处,搏击进取,不问归巢。
听得入神,缪玄昭于帘间罅隙,看那乐席排布。丝弦之乐,巧于控制而非音量。只是绯丽有余,情绪上则过于绵软,让人总觉得销磨。
失神间,有人抚过她脊背。
她转身,才发现瞳孔因此间过于沉浸而失焦一阵,暗室里缓缓睁开,方才明晰起来。
原来刚才是那郅毋疾正拾一方素面罗纹帕子,轻抚她的背身,煞是妥帖,倒令缪玄昭心头一热。
“公子为何在此。”
“方才我去检视备食,见你不在,故问了两句,他们说应你在此,便沿奉食的通道上来。不过你不必惊惶,今日我本就不愿入席陪那帮酒中仙调闹。如此再喝几顿,做这生意恐怕都力有不逮,要回乡下庄子上休养几时了。”
郅毋疾眉眼未笑,语气却是实在的笑意难掩,一派清明神色。缪玄昭也陪着乐上一乐,只觉得对面之人竟毫无商贾市儈气息,倒是颇为本真。
“我于此处槛内被乐声吸引,挪不动腿脚,一时忘记本职,实在抱歉。”
“无妨,茶点已上席。此地逼仄,姑娘可否赏脸,换个地方一叙?”
缪玄昭环视一阵周身,这粗布衣衫已洗的泛青,后厨的活计总还是留下些腌臜处,複又望向郅毋疾,面有窘态。
“姑娘不必着意,安心随我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