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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陵赋(19)

作者:鱼陇曼衍 阅读记录


那匾额上只书两字:

“燕馆”

倒是简明。缪玄昭还以为,这般繁複华贵的琼楼得配些什麽“揽月”、“摘星”之类的俗名。

门首贴一告示。

缪玄昭一身布衣素履,此时眉目间却有种飞扬神采,大喇喇便朝那画梁下门内行去。

-

门口侍立一裘服男子,笑意之标準,的确是开门做生意那情貌,“姑娘所谓何事,本楼不接散客,需请柬方可进入。”言语间带着些歉意,实是送客之姿态。

缪玄昭落落大方,也不恼,只将来意和盘托出。

“我是来应招的,你们门扉上所示,在招糕点案头的师傅,我想试试。”

“姑娘是哪家酒楼出t身,可有荐帖,我或可为你通传。”

“没有。我还以为这般规模气量之地,会不问出处。”缪玄昭突然觉得,此间吊顶阑额,高耸入云,实是华而不实,胸量不足。

楼间似有异动,那小二哂笑,“姑娘稍安,待我上楼问过家主之意再来回禀。汀兰,奉茶。”

他正声朝身后的侍女言语,而后转入楼阁阶间不见。

一炷香的功夫,那小二下楼,引缪玄昭往后间去。

“姑娘,这边请。我们家主说:静候佳音,愿闻其详。”

缪玄昭仍是从前那副清冷模样,不卑不亢,随那小二往后间庖厨去。

推门而入,案台上各色炊器食材一应俱全,缪玄昭如往常一般,拾捡出自己用惯的。

虽按下不表,行动间实是上了心,想入如此宴楼家主青眼,她必得想出些脱俗的。

不到一个时辰,摆盘在青釉骨瓷躞蹀盘里的三色糕点已送至楼上。

缪玄昭一身面痕浆点,只径直返回席间饮茶。那不起眼的杯盏竟能保持茶汤色泽始终温润,一个时辰间不曾变化。她心知这燕馆主人,应是个有见识的。

“姑娘光临燕馆,小舍蓬荜生辉。”那声音自跃层间传来,一男子着青白色衣衫,正立于阶上,不吝神色只望向她。

缪玄昭五感已知觉到,也不搭眼,只盼着能有个顺遂心意的答案。

“姑娘的三枚月轮之糕,实是灵犀通透,用玫瑰、芷兰浆点,又制成满月、半月、弦月之貌,让人食之如望见云中月桂。食中有景,如此气象,倒让郅某惭愧。方才进门,多有得罪。”那男子语带歉意,霎是真诚。

“无妨,能说出这番话,也算是我的知音了。若说一点吃食有何气象,倒也过誉,我只是自小閑来愿意躬身于庖厨,打发时间罢了,实在未想穿凿。倒让公子失望。”

那男子只莞尔,笑意如林间翠竹翕动,让人觉得他的称赞皆是从心。缪玄昭想来他应不是那些名利场里的腌臜人。

“姑娘何处来,缘何至?”

“只小妹与长兄相携,流落至此。”

“家中可还有长辈?”

“羹饭一时熟,不知饴阿谁。”

男子心下了然,不再多问,略一沉思,便极温和的说。

“姑娘已是我燕馆之厨。”



暗香浮动

缪玄昭第一次觉得,有人的打量和探究是真对她这人本身感兴趣,会些易容之术果真好处极多。

还没来得及道谢,偌大个燕馆前堂,只听得一声极突兀响亮的鸣叫,从缪玄昭腹间传来。

“你——”那燕馆主人似乎怕她尴尬,欲言又止,自是君子之风。

缪玄昭霎时间面色飞红如绽开,脸皮倒比在长安城时要厚上许多。

“我······半晌未吃过什麽东西,不知在你这干活提不提供吃的?我和我妹子兄长连日奔波,身上已无多的钱财,还望公子随意赏几口饭吃,别教他们饿坏了。”

那家主沉吟一阵后,正色道:

“姑娘此言差矣,一碗吃食于我这开门迎客的酒楼算不得什麽。只是我所聘是你,这二位亲友若要果腹,须得长久地讨生活,姑娘说是与不是?”

语罢,男子又倏的噙起笑意,终是摇晃起本一直敛藏于身后的那柄麈尾,这燕馆白日里已是琉璃华彩,洞天福地之貌,衬得他如同水陆道场图卷里那些谪仙似的人物。

只是这话里颇有些经商之人的计量,缪玄昭也明白,他实是在警醒她调教好身边人,莫要因亲属之名义行寄生吸髓之事。

缪玄昭疏朗一笑,她当然知道湘儿和老默不是这样的人。

“公子所言在下明白,不过他们可比我能干多了,从前我都仰仗他们才能茍活于世。”

青衫男子先是不解,旋即散去疑窦。如此乱世,今日或是天上月,明日也可作尘中芥,多说倒也无益。

“好,姑娘洞明就好。你小妹和兄弟可先于这襄城中找些合心意的活计,若无心仪的,燕馆添两个杂役并不难。菖蒲,带这位姑娘去后院安置。”他转身差遣那位侍立在堂下的小厮,缪玄昭观其衣着气度,大略是这位家主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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