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那範敬臣毕恭毕敬与郅毋疾一同进门。

二人便在茶室议事。

“我听闻北边派了个天子近臣前来，日前被你接入城中，不知郅老板对此事是何态度？此人放在我襄城，自然是烫手山芋。若出了什麽岔子，挑起两边的战事，可就不妙了。”

“範大人考虑的周全，我已将他安排在我名下的一间客栈，守卫森严，近处皆是我的人，他想引人注目，怕也并不容易。”郅毋疾忙回声道。

“郅老板心中有数便是。另一件自然还是北霁战事，若其不日当真找到由头发兵，你我需如何才能解围？”

“此一事，範大人豪强出身，怎会不知道自给自足远胜于尾大不掉的道理。北霁的疆域的确是越来越大，可他们未必能支撑得住，如今襄城虽小，但里外一应俱全，自是不必仰他人鼻息，说白了，我们若不再将盐供出，他们的兵恐怕都无法从北地走到江水北岸。”

那範敬臣又问，“可如今襄城中的供盐，多数靠那绛朱轩玄老板的盐井，原先那些盐湖産量已大不如从前，那玄老板的盐井，甚至方位都不在我们掌控之中。我听闻是沈老板如今帮着打理，每岁甚至还要给北霁上缴税金。我想，是时候，让他们交出盐井，咱们也好把控一些。”

郅毋疾沉默了。

良久，才回声道，“上缴点钱而已，国库无盐，再多钱也并无作用。”

“可我们在盐供上卡住北边，若因此逼急了他们，去和西域三十六国外交通商，到时候西域的盐湖尽在其掌握，我们又该如何。”

“我早年与西边做营生，三十六国国主未必知晓陆朗长相，却一定清楚襄城风物几何，我会暗中联络那边，紧闭国门便可。等北霁闭门羹吃多了，便知道什麽是四面楚歌，腹背受敌。”

範敬臣瞧见他眼眸中势在必得的神情，自是放下心来，否则这条小命都怕是难以保住。

其人正在心中盘算，郅毋疾又让人从一旁拿了个素色的箱奁上来，挪移到範敬臣近前。

範敬臣熟练的开了条缝隙，略看了一看便合上，忙对郅毋疾俯拜称谢。

“大人不必行此大礼，这是你办事应得的。城中的几处宅院我已将地契流转到您名下，过会儿我的人会将差事办好，送到您府上。”

郅毋疾从来不怕和俗人做交易，轻易便可将範敬臣这个出了名的追名逐利之人拿捏在手中。

“这麽多年，你我通力合作，一荣俱荣。这关节上，大人还需恪尽职守，切莫被他人蒙蔽。”郅毋疾隔着一张桌案，有些侵略性的，盯着那範敬臣。

只盯得他暗自气喘吁吁。

“郅老板何出此言，範某必以郅氏马首是瞻。”

那範敬臣拿了银钱地契，自是格外虔诚。



步虚声（四）

缪玄昭推开车门t, 走下脚踏时，前后望去，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回到了襄城。

她最熟悉的一段路程。

平素走惯的这条长街, 一处岔口有绛朱轩，向前再走至下一处转角，便是高耸入云的燕馆。

缪玄昭远远忘了一眼燕馆的飞檐, 又见街巷不如往日喧哗热闹, 转身将那孟轲丢下, 径直往绛朱轩店内走去。

“店家, 可有人在？”缪玄昭在门槛外轻声唤。

“小姐？”湘儿闻得这音声熟悉，从账房上探头出来，自然十分惊异, “竟真是你。”

“老默, 老默？！人去哪儿了。”湘儿似乎是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要作何反应才显得得体, 先是蹭了蹭手心的汗，又打起帘子去喊人。

缪玄昭只是静默地走到近处，将其环抱，“你还好吗？我不在的时候，可有人欺负你们？”

“小姐, 真的是你, 小姐。”湘儿埋伏在玄昭颈窝里，舒服的姿势, 方才醒过神落下了积攒已久的眼泪。

老默从后首姗姗来迟上前。湘儿琢磨着先将店门阖上, 闭店一阵也不打紧。

小姐回来, 必是要好好一叙的。

“小姐，哪儿有人敢欺负我们, 沈老板和家主经常来看顾一二，有时他们閑了，便来后院小坐，若忙起来，也是要派人不时来问可有什麽缺漏的，再送些用得上的东西来。”

“最近，倒真是来得少了。”

湘儿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对缪玄昭说，“每次在院子里坐着，他们聊的却也多半是小姐你。这次你回来，大家一定特别欢喜。”

缪玄昭有些无措的笑笑。

三人閑叙半日，又说起长安中的情形，原来湘儿和老默一直担心缪玄昭回去涉险，若身份暴露不知会是何处境。

听闻她过的甚好，终于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