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靖宇正说着，见他似乎没在听他说话，反而偏着头往窗外看。他有些好奇，是什麽事情能吸引李无寒的注意？

于是也跟着投了视线过去，这便看见不远处的墙根下，蹲着一道纤瘦的人影。那人一手拿着一根木棍，另一手捏着一片尖石块，正勤勤恳恳地往地下挖着什麽东西。

“这丫头不好好在博学斋上课，跑这儿来做什麽？”杭靖宇捏着下巴，有些看不懂鄢冬灵的操作。

眼看着那姑娘辛苦半天，终于挖了个东西出来，她将手里的植物举起来，翻开叶片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这才终于露出满意的神情。

看她方才一刻不停的手劲儿，想来这病应是好得差不多了。

李无寒慢慢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棋盘，见怪不怪道：“这一堂是周御医的课，许是他又想出了什麽新奇的东西。”

是了，周御医这人，最是不按常理出牌。

杭靖宇点点头，看看李无寒，又看看鄢冬灵，灵机一动，于是伸手拍了拍窗子，朝那头的鄢冬灵招了招手，“冬灵丫头，过来一下。”

鄢冬灵拿着刚挖到的马齿苋，正準备回去交差，听见杭靖宇喊她，只好又折返了回来，往窗台这边走。

这时候，杭靖宇忽然往前压了压身子，向李无寒道：“我觉得冬灵这丫头就不错，很聪明，性子也活泼，不如就让她来帮你，这样也能减轻一些你的负担，你看如何？”

“嗯？”李无寒执棋的手一顿，带有疑惑的尾调微微上扬，可许是他面上素来都是毫无波澜，看不出表情的，杭靖宇上了年纪，又有些耳背，于是那个字通过不足半臂的距离传入杭靖宇耳中之后，应是变成了铿锵有力的‘嗯！’字。

李无寒显然对他的提议非常满意。

杭靖宇眉眼染上喜色，眼尾聚起细细的纹路，一派慈爱地看向停在窗边的鄢冬灵，显得十分和蔼可亲的样子。

“杭伯伯，你找我有事吗？”

窗下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榕树，树枝在春日里抽出新芽，浅嫩的绿色缀满枝头。微风轻轻拂过，便扬起一阵叶片翻动的‘沙沙’声响。

明净的阳光透过树枝，在她肩上投下粼粼的光斑，她问完杭靖宇，也投了一个眼神过来，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挂在眼角，清脆的声音与几声鸟鸣一同响起：“先生，早上好！”

像是墙角下一株盛放的蔷薇，带着些清润的露水气，迎着日光悄然绽放，鲜妍明丽，灵秀绰约。

李无寒也轻轻应了一声，“好。”

“圆圆啊，是这样，伯伯有个事情想拜托你，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呀？”

杭靖宇坐在屋子里头，鄢冬灵站在墙根下面，天然就矮了他一头，便只能仰头看着，看他笑得实在诡异，又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麽药。

李无寒垂着眼，不知在想什麽，也没再搭话。

鄢冬灵有些狐疑，杭靖宇能有什麽事情是需要她帮忙的？况且又是叫她的小名，又是用了‘拜托’二字的，她直觉不是好事。

细细一瞧，她又觉得屋里这两人之间仿佛散布着一股不可言说的猫腻，像是拉了张网等着她往下跳一般……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目光露出几分警惕，“您先说说看。”

杭靖宇往前探出身子，一把将她拉了过来，按在窗台边，笑着道：“躲那麽远做什麽？就是书院的事情有些多，想让你没事的时候帮帮你们先生。也不是什麽很难的事，就帮着每日清点一下人数，知道同窗们的动向就好。若发现学堂里有什麽不对，出了什麽事，你就第一时间同雪臣讲，让他来处理，可好？”

“嗯？”鄢冬灵皱眉，书院里有这麽多人，怎麽偏偏叫她来。白日里上课已经很辛苦了，有时回去还t要补课业，现在还想让她干活，门都没有。

杭靖宇这会听清了，她这是不乐意的意思啊。他又苦口婆心劝诫，“这也是个和同窗们增进感情，同先生增进感情的好机会呀！”

“杭伯伯，我没记错的话，我兄长可是给书院交了不少银子的。哪有又要人交钱，还要人干活的道理？”

“诶，圆圆，咱们这样的关系，谈钱就俗气了。”

鄢冬灵扬了扬手里快蔫了的马齿苋，準备开溜，“杭伯伯，周御医还等着我的马齿苋呢，我得先回去了。”

杭靖宇脸上挂不住，只好踢了李无寒一脚，朝他挤眉弄眼低声道：“你倒是说句话呀！”

他如此这般是为了谁，不就是想给李无寒减轻些负担麽？

他是担心若李无寒事情实在繁杂，到时候干不过来，干着干着跑路了，那他这青松书院的监院半路又能去找谁来做？可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