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寒收回腿，往椅背上靠了靠，擡指拂开窗台上的一片落叶，叶子恰好落在鄢冬灵脚边。

她听见头顶传来一道清冽熟悉的声音，李无寒说：“你来帮我，便免了你所有的课业，如何？”

书院的事情不多，但是要管着这几个学生，还有些麻烦。

比如，为了确保学生们的安全，书院有规定，他们只要来了学堂，便要去李无寒那里打一声招呼，好让他知晓动向。

其余的人都没什麽，只是这文慧公主实在有些难缠。

每日趁着这会子时间，总要在他书房里逗留许久，有时候还要送许多东西来，弄得他有些不堪其扰。好言好语劝说了几次，却也没什麽用处。

若是将这监管学生的事情脱手出去，也算是解决掉了他心中的一道大麻烦。

而鄢冬灵嘛，自然是不会干这种吃亏的活儿的。若要她做事，必然也要给她一些好处。所以，免掉她的课业就不错。

她一定无法拒绝。

“对对对，若你来帮忙，就免了你的课业！”

鄢冬灵果然眨了眨眼，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连眉梢都有几分松泛惬意。

“既然杭伯伯都这麽说了，那我只好牺牲一下喽。”

果然如此。

李无寒偏了偏头，转向内室，两人看不见的方向里，他嘴角弯了弯，心情似乎颇愉悦。

“那就这麽说好了，你一会回去的时候正好同他们说一说，以后有事就先找你，不必什麽事情都找到仰春斋来。”

鄢冬灵点头，“好，那我先回去了。”

“把这个带上”，杭靖宇抄起桌案上的一本记录册，上头记录着每位学生每日的到课状况，平日里李无寒便是在这册子上做记录的。

鄢冬灵收过册子，随手塞进衣袖里，便转身离开了。

见人走远了，杭靖宇才敲了敲棋盘，感叹道：“还是你有办法，冬灵这丫头虽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可如今毕竟是大姑娘了，我有时也搞不清她的心思。还当她和小时候一样好骗，还好你会观察，一下就说到了她心坎里。”

“老师方才叫她‘圆圆’？”李无寒有几分好奇，她那样的性子，怎会给她起一个如此……可爱的名字。

“鄢兄和他夫人成婚之后，两人一直想要个女儿。第一胎生了月明，夫妻俩便去了玉泉寺拜佛。寺里有个檀惠大师，据说其佛法高深，法眼高悬，他们二人便去拜访。大师给了二人‘团圆’二字，于是回去之后，鄢兄就将这‘团’字给了月明。三年后，冬灵出生了，便得了这个‘圆’字。”

李无寒听明白了，这麽说来，“鄢月明的小名是叫‘团团’？”

杭靖宇点点头，笑道：“是也！”

“不过你千万别当着他的面喊这个名字，他如今大了，要面子！”

李无寒捏了一颗圆润的棋子，擡头看向檐下筑巢的新燕，巢穴里好像有一窝小燕子，探着脑袋出来，很是可爱。

他不自觉啓唇：“团团——圆-圆”。

倒的确是两个寓意很好的名字。

只是念及后头那两个字时，他语调无意识轻缓下来，凝成气音，悄然在舌尖上盘旋了一圈，最后随着檐下那只春燕展翅飞远的声音而渐渐消隐……

那燕子从仰春斋的屋檐下一跃而起，扇着翅膀，最后停在了博学斋讲堂门外的过道上。

讲堂里，鄢冬灵将找到的马齿苋交给了周御医。周御医问她为何去了这麽久，她便又掏出了一棵麦冬和连翘，正是他现在在介绍的两味药材。

“倒是挺机灵”，周御医原本要怪罪的话咽了回去，接过这几棵草药的时候，他犹豫了一番，还是压低了声音同鄢冬灵道：“本来你兄长那日来找我，让我多关照你一些的时候，我心中还有些看不惯你这般的娇娇女。不过是出来上个学堂而已，还要劳烦家人前后打点，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不过今日看你表现，却也是个聪慧听话的好学生。只是往后要记得，离了家你就是个独立的人了，不能事事依靠父母家人为你奔波打点，反而松懈了对自己的要求。”

不是吧，鄢月明究竟去找了多少人啊？

她看起来就有那麽糟糕？非得他前前后后都打一圈招呼不可？

此时还在课上，鄢冬灵不便说什麽，也懒得辩驳，便向周御医点了点头，道：“学生知道了。”

他这才摆摆手，让她坐了回去。

散课后，衆人倚在桌前休息，或是左右閑谈。

崔若忽然拍了拍鄢玉兰，“玉兰姐，你今日去李世子那里填写记录了没有？”

鄢玉兰点点头：“早上来的时候去过了，你还没有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