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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艾俱焚(69)
作者:夏隙 阅读记录
花时心情滞沮,看他就烦,懒得敷衍他;晏果神经大条,反正他花哥哥时不常就自闭,花时不说话,那就他说,说的天南海北,云山雾罩,抱怨皇上表哥打他爹,自从他爹挨打之后,他就再没进过宫了,他要让皇上表哥想死他,以示惩罚。
也不知道晏果憋了多久,话语雨点子似的又密又急,花时第一次觉得赶紧出府另住挺好的。
到了乔迁之日,兰旭也跟着去看了看,衣食用度一应俱全。本要看过就走,却被花时留了下来,说是按照中原的习惯,置办了新家得燎锅底,便亲自下厨做了四个菜。
兰旭爱极了他的手艺,干脆大大方方留了下来;又担心花时多虑,寻思公主府监视他,于是把公主府的下人都打发了回去,只给花时留下了平安。
两人吃过饭,花时送他出府。兰旭上马与之告别,花时却一把拽住缰绳,仰脸说道:“明儿晚上亥时正,我在竹懋山下等你,我有东西送你,你一定要来,我会一直一直等你的,等到你来为止。”
兰旭眉头一皱,明日五月初五,端午节,这个节日虽不用进宫,但公主府一应礼仪不减。何况……他已打定主意,绝了花时的心思。
正欲开口回绝,花时像是有预感似的,狠狠拍了下马屁股,马儿扬蹄,撒腿便跑,回绝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第二十章
五月初五,端午家宴,阖府一大早随公主祭祀了祠堂,又领过宫中的例行赏赐,忙忙碌碌折腾到下午,晏果儿又闹着去看晚上的灯会,还说道:“咱们叫上花哥哥吧,他应该没看过灯会呢!”
公主疼他,笑着用手帕给他擦掉嘴角的糯米,对兰旭道:“本宫出一趟门子,阵仗太大,谁都玩不尽兴,你们爷俩儿商量吧。”
晏果略有遗憾,但他早习惯了他娘的那些规矩,也不闹,转而央求兰旭:“爹,咱们去吧,去吧!”
兰旭心头一动,想着若能在花时动身前将他拦住,有晏果和那些下人在场,料他也不敢出格,便应了下来,还一反常态,在用过晚膳后,立刻催着晏果出门。
谁料到了花时处,只有平安在,说是花状元走了有一会儿了,不让他跟着。兰旭心中一紧,复想是什么东西,值得花时大费周章;一旁的晏果先不干了:“他去哪儿了,还不快去把他找回来!”
在场仅兰旭心知肚明,知道在城里搜寻于事无补,便想先把人支开再做打算,遂让平安跟着小公子和顺儿一起去灯会,自己在这里等花时回来。
晏果的嘴噘得能挂油瓶,不想赔了花哥哥又折了个爹,不满道:“让平安在这儿等着,爹你跟我们走。”
“胡闹,花公子回来,为父能请得动他,平安能么?”说罢不理晏果,对平安和顺儿道,“你们两个,看好小公子,不要玩得太晚!”
平安和顺儿两个齐齐应了,连哄带骗地将晏果带出了门,留兰旭一人在屋。兰旭剔明了灯,端坐在桌前,表面不动如山,内里却山呼海啸。花时约他亥时相见,那时城门已关,势必又得要在郊外囫囵一宿——他是笃定自己放不下他孤身在外——想到这里,兰旭一阵气闷,打定主意要杀杀花时的狂气;可时间一滴一漏地过,兰旭又担心起来:夜晚的竹懋山乌漆嘛黑,虫蛇禽兽,花时到底是个孩子,真被伤了、咬了,却迟迟没人出现,不知得多无助、多害怕。
但他环顾四周,发觉鹤背寒不在,应当是花时随身带着,心下松了松,总有个自保的器物——可没松快片刻,又想,不怕意外只怕万一,花时当真出了事,自己可没后悔药吃!
去了,那小子得逞;不去,两个人不得安生。兰旭终于坐不住了,外头已过了戌时,灯会的光彩照得半边天亮如白昼。兰旭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低头一看,堂屋的榻上叩着本佛经,已读了一半。但角卷页黄,显然翻阅多遍。
兰旭惊奇,大雍虽不禁教派,但皇室信奉道教,有皇室牵头,大雍道观繁盛,不胜枚举,民间斋醮科仪,屡见不鲜。反倒是佛教,虽有西来的传教士活动,但一直没什么风浪。
花时出身边关,可学的是入世的学问,没想到他还对佛经颇有研究——兰旭微一沉吟——当年边关确有不少佛寺;关闭马市后,民间教团出现过一阵子的“灭佛运动”,寺庙佛像大肆损毁,即至次年两国结盟,灭佛的风气才渐渐熄灭。但佛教在边关已不似前朝隆盛了。
花时与艾爻同年出生,成长在“灭佛运动”之后,花时又童年漂泊,照理,不会有闲情逸致研究这偏门学问,但这本佛经明晃晃地表明,即便是出身寒微的花时,都有机会接触到佛教,看来佛教在边关百姓心中又有了复苏的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