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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道(31)
作者:逐云渡风 阅读记录
“这大概是不可能了,传言魂树至高不过一两丈。”永无疾回身将茶杯放在原位,轻描淡写道,“这棵魂树之所以能超过限制地生长,是因为它乃我的半身。”
永无疾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木匣,打开,拣出一粒苦香的丸药。
永为辰认出了那颗药,警告一声:“永无疾。”
永无疾摆手示意无事,就着喉间茶水润滑吞下了那粒小丸。
曾经见过这情景,纪开云再一次叹气,欠身替他放上窗帘:“你啊。”
永无忧点燃了明烛,灯影晃动间,永无疾高挑的影子逐渐缩水,玉冠率先摘下,长衫滑落,随着最后一声骨头复位的响声,一个矮矮小小的幼童站在永无疾的位置上,开口也成了稚气的童音:“……你还记得‘孩儿命’吗?”
幼童五官与“永无疾”九成相似,岳初晓愣了片刻,听见纪开云沉声道:“那是涤丹,作用是洗去所有临时作用丹药的效果。”
“永庄主一直在服用易容丹,化装成本人成年的样貌。”纪开云顿了顿,“这是他的本貌。”
“孩儿命……”岳初晓面色复杂,一时不知道该惊讶天下第一人竟是孩子模样还是惊讶这极稀少的体质,“生来魂魄有异,可制为灵器、锻为刀兵,乃上品。生为孩儿命者,体孱多病,寿不过五。”
永无疾点头,因为缩骨之痛,他的额上再度挂了细汗。
“我是活过寿限已经八百三十一年的孩儿命。”永无疾挺直背,抹过额头,抬眼看向岳初晓,眼中满是追忆,“在叙旧前,先听我讲一个故事吧,我的好友。”
“可能有点啰嗦,是一个‘关于我’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总觉得我是奇怪的物种,春困夏乏秋倦冬眠。
写着写着就困……
第24章 八浮往事
在曾经的八浮川、现在的星湖外的重山间有一些无名的小村庄,大多靠采药为生计。村民生活在陡崖上,靠着细细的泥路转卖草药,换来对他们来说贵重的食物衣物。
其中一个村庄平平常常诞生了一个婴孩。
婴孩家庭有最常见的贫穷,老实讨生活的父母也是村子里最普通的那类。诞生前就可以预见到这孩子也会在山间长大,踩着烂泥和苔藓,长成最平凡的采药人,延续平淡的岁月,就和他的所有先辈一样。
不幸的意外打破了这规律。婴孩出生后呼吸微弱,多病缠身。经验丰富的亲戚都说这孩子活不久,只是由于是他爹娘的头胎,又是个带把的男娃,才不至于像他那些同村的姐姐一样泡到草药捣出来的汁液里装罐,做成古法的名药供给八浮川的上大人。
爹娘怀着热切的希望精心照顾了他两年,“宝儿”“宝儿”地叫着,这孩子却总是病病歪歪,离断气相差不远。后来爹娘又生了一个健健康康的好儿子,放松了担心断后日日紧绷的心弦,随随便便对付着养活这病儿子,虽说也还是病歪歪,竟然也没死掉。
病孩子到了快五岁的时候奇迹般的好了起来,爹娘甚是欣慰,决定给他正式补上晚了好几年的大名。
见多识广的邻居那天过来看热闹,说这孩子没好全,要是挂了本姓可能反而压不住,收了夫妻一袋好谷,高明地提了一个建议,给他取一个化名,长到成人再跟回本家姓氏。
爹娘一听便觉得有道理,就将最好的祝福赐给了他,唤他“永无疾”。
永无疾上不了山,便会在院子里做一点给草药择泥摘草的轻活,还能帮着照顾弟弟,分担娘的辛苦。
有一天,他正在给药挑虫子,爹娘很高兴地回来,告诉了他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们家有一个远方的亲戚在做云游郎中,今天在采药时碰见了他们,说是歇在了山脚的村子给村民看病,过几日就会到他们村子里来。
那郎中需要一个徒弟,帮着打下手。他们仗着那层微薄的血缘,好说歹说,劝服了郎中把永无疾带走。
当时女人用沾满泥和草屑的手抱住长子,十分向往地说郎中医术精湛,人又和善,儿子跟在他身边一定能调养好身子,而他的小弟弟能多吃省下来的那口饭,皆大欢喜。
永无疾愣愣地看着母亲激动的笑面许久,久到足以将她嘴角扬起的样子刻在心底,才说了声好。
他知道走了之后来看爹娘要走很远的山路,以后就难见到了,所以他要多看看他们的样子,这样长大回来了才能认出来。
自那天起,永无疾干活的地方从院子内角挪到了靠外面篱笆的角落。他时不时会抬头往路的尽头看去,等待着见到要带他走的师父。
他甚至还省下了一个饼,想将宝贵的食物作为徒儿给师父的见面礼。
那几天很巧,刚好是八浮的上大人来取岁贡的前夕,村民还没准备好岁贡的着急忙慌在山上挖草药,准备好的仍需要再三检查,确保东西让上大人满意。
于是那段时间村子里的人都很忙,显得常常趴在篱笆边的永无疾格外无所事事且孤寂。
他自己倒是不觉得,看天边变化的云都能看出许多花样,时间一下就打发过去了。
爹娘说郎中可能要在山脚等岁贡过去再上山,叫永无疾别天天守在篱笆那,让上大人看到碍眼。
永无疾向来乖巧听话,搬着小板凳在家里坐了一天,直到黄昏时分出去看晚霞,方鬼使神差地趴回了篱笆上。
他凝神看了很久,忽然目光从天上落到地上,看见了一个人伴着渐浓的黑暗与渐明的星光从泥路上走过来。
这不是村里人,上大人们也不会穿得这么简单——他们总是叮叮当当带着很多闪亮的装饰:金的玉的,村里见识最多的老人也叫不出名字的。
永无疾聪明的小脑瓜一转,就知道这是他未来的师父。
他想告诉爹娘师父来了,又怕因为不听话趴在篱笆上挨骂,犹豫了好一会,选择推开篱笆门,躲在门后面等师父过来。
天色黑,师父衣服颜色也深,永无疾眼尖地看见了他怀里一点白绒绒的东西,好奇地打破计划走出两步,立在了他面前。
师父停住脚步看他,永无疾猜是要行礼,就规规矩矩地按照爹娘教的那样跪下去,口中说:“师父在上……诶?”
他被一只手勾住领子,没能跪下去。年轻冷淡的声音传进耳里:“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师父。”
永无疾认认真真地向未曾谋面的师父介绍自己,表示没有认错:“我是永无疾,您远方亲戚的大儿子,我爹叫……”
拎着他的人只有青年模样,说:“我只有一兄一妹,没有什么远方亲戚。”
青年人松开手,让他站好。永无疾有些失望:“那您是来收岁贡的大人吗。”
“不是,只是一个过路人而已。”青年人沉默了一会,又问:“你今年几岁了。”
永无疾张开五指:“五岁了。”
爹娘都说他长大了比小时候好养活,他喜欢差的那几个月省去,放大一点年龄。
“嗯……”过路人声音好像软和了点,落在永无疾耳里没有那么冷淡了,“你要拜师?”
永无疾点点头,为他们拉近的那点距离高兴,将爹娘的安排复述了一遍。
在他说话的时候,永无疾注意到过路人怀里毛茸茸的东西动了动,探出了一个头:“这是什么?”
过路人换了个姿势,捧住那小团蹲下,让永无疾看:“狗,见过这样子的吗。”
永无疾没有见过。村子里大部分人连自家人都是勉强养活的,哪里还有余粮养活这些活物。
“它好小。”永无疾有点迟疑,“我可以摸一下吗?”
“随你。”
永无疾笑了起来,很高兴地在这位陌生人的手上抚摸了这小小的温热生灵。
“小狗”嗅到陌生的味道,张嘴想咬,但是牙还没长全,只是糊了永无疾一手口水,吃了满嘴苦涩的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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