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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道(32)

作者:逐云渡风 阅读记录


永无疾很惊喜:“它是不是喜欢我。”

“……”过路人说,“是的。”

永无疾想和他搭话:“你要去哪里啊?”

“山里。”

“你也要采药吗?”永无疾对他们职业的相似感到亲近。

“找东西。”

“找什么啊?”

过路人好像笑了笑:“哄我妹妹高兴的东西。”

“你妹妹不高兴吗?”

“嗯,她不说,但我看得出来。”

交流很短。

还要赶路,将快炸毛的小白狼拎回怀里,过路人站起身:“外面露重,你身体不好,回家吧。”

永无疾总觉得指尖还有那柔软的触感,搓了搓,莫名失落。

他看着陌生人短暂停留后离去的背影,咬了咬牙,冒着被娘亲斥责的风险追了上去。

永无疾很轻地牵住他的衣角,认真道:“天黑了,山路会很难走。”

“我知道。”过路人顿步,回头看他。

“我家里有野姜茶。”永无疾小声说,有点不好意思,“你可以来我家休息一晚上,明天再走山路吗?”

“我晚上还有一个饼没有吃,藏在枕头下面,我可以分你一半。”另外一半还是要留给师父当见面礼。

永无疾见过路人迟迟没有心动,又开不出其他条件,只能破罐破摔,坦白了自己的意图:“……我可以再摸摸它吗?”

回答他的是过路人有些困惑的语句:“你一点也不怕我是坏人吗?”

永无疾僵住,心底总算漫起一点害怕,悄悄松开了手。

“你这样追上来,我可以很轻松地带你走,把你卖给其他人,让你一辈子都见不到父母。”过路人说,“我还能……唔,抢走你家全部的野姜茶,吃完你家所有的饼,你不害怕吗?”

永无疾愣愣地看着他,天色很暗,他久病视力并不好,看不清眼前人的眉眼。

陌生人叹气,捏住小狼后颈递到他手里:“再给你摸一会。”

永无疾抱不稳,蹲下去把小家伙放在地上一下一下顺着它的毛,闷声说:“那你还要我们家的茶和饼吗?”

“……不要。”陌生人无奈道,“往后不管你是留在这个村子里,还是跟着你师父到外面去,最好都离我这样的陌生人远一点,因为你的……”

他硬生生改了口:“因为你有别人很想要的茶和饼。”

永无疾不知道他的表情,也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习惯性答应了“好”。

“你想当郎中吗?”陌生人蹲下,指尖戳过小狼尾巴。

“想。郎中很好的,可以帮摔断腿的人走路,还能帮吃坏肚子的人好起来。”永无疾摸着小“狗”,心情很好。

“算了……”陌生人的声音很轻,像晚风中的幻觉。

陌生人不知为何没有再说话,耐心等他和小狼玩了好一会后重新抱起了小狼:“你母亲在找你,回家吧。”

永无疾下意识回头往家里看,真的看见了隐约的人影,心里大惊,连忙想和陌生人告别。

先前那人停留的地方空荡荡,连小路延伸的远方都看不到一片衣角。

这次追不上了。永无疾后知后觉,捏了捏还留有余温的指尖,快步跑回了家。

边跑边回头,怀着一点不切实际的希望想再看到一次那位陌生人。

最终希望破灭,永无疾被守在院门的娘拉回家又急又气地一顿教训。

永无疾一声不响全都受了,在她喘气的间隙忽然问道:“家里可以养狗吗?”

答案是爹娘一起给出的不行。

作者有话说:

二百多岁,为妹妹翻山越岭(?)

第25章 予尔长生

永无疾当天晚上没有睡好,第二天迷迷糊糊,到了太阳西沉的时分又没忍住,趴上了篱笆。

他这次不看云,专注地盯着那条细细的泥路。

他总觉得会和昨天一样,一个人影踏着暮色和星辉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只是直到夜色完全笼罩了村子,永无疾都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他泄气地松开扒着篱笆的手,刚想回房,就听见一声尖锐的哨音打破了这几日村子的寂静。

村子似乎因为这哨音的到来发生了一些小小的无声混乱,永无疾睁大眼睛,望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他只看清了模糊的人影,随即就被父亲捂住了脸往家里拖。

“你怎么还敢在这里!”父亲压低声音斥责,“快和你弟弟躲起来,安静点。”

“上大人们来了——”

很快,永无疾搂着弟弟安静地缩在茅屋的角落。他知道这是一年一度的惯例,乖顺地等待岁贡结束,上大人们离开再出去。

只是今年的岁贡好像和往年不太一样。

时间……是不是变长了?

永无疾不安地将耳朵贴在墙壁上,试图捕捉外面的情况。

村子小,声音传得本来就广,加上外面人声嘈杂,就算他五感迟钝,也还是听到了一些异响。

“……变更……岁贡……不足。”

“速速缴纳……”

“……宽限……”

嚎哭声骤起,永无疾心头一跳,慌乱起来。

发生了什么?

一墙之隔的地方传来重物落地的巨响,随即而来的妇人的尖叫。

“上大人!上大人,求求你们,放过他们……放过他们吧。”

他们母亲的话被另一道粗暴的声音打断:“无知妇人,闭嘴。”

那道声音忽的柔婉下来,永无疾才听出它的主人是那位建议了自己父母给自己取化名的邻居。

那位自称学识广博的邻居说:“大人,他们家还有两个孩子,都是男孩,年纪也合适,大补啊!”

永无疾周身的血在他意识到这些话背后含义时凉透了。

脚步声渐近,他牢牢抱住弟弟,睁着眼看着一个人踏进他们的藏身之处。

他的思维已经完全混乱了,泪水不自觉地涌出,一并模糊了视野与接下去的短暂记忆。

他只隐约记住了几个事实。

弟弟在自己怀里被夺走,剥了衣服折断手脚丢进了一个桶里,溅出了不少哭喊和深色黏稠的汁液。

自己同样被揪住头发拎起,只是刚被弄断了一根手骨,动手的上大人却突然用另外一种目光看向了自己,哈哈大笑着把他扛上肩。

永无疾挣扎不动,奋力抬头,本能想喊母亲,“娘”字刚刚出口,便被一声“嚓”的轻响淹没。

他那瘦小的母亲不自量力,想要反抗上大人夺回孩子,被一刀竖着劈开了半截身子,在他眼里染上了猩红。

永无疾停止了挣扎,居住五年的小屋落在他眼里的最后一幕,是父亲抽了柴刀走进了邻居的家里。

之后天地颠倒,村子的其他混乱都与他无关。

永无疾再醒过神,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陌生而华丽的陈设,陌生的炽热的炉子,陌生的簇拥着他的人,以及他们口中陌生的话语。

“这是孩儿命……”

“炼器……”

“拘魂……”

听不懂,不敢听。

无尽的恐慌淹没了他,所幸永无疾没有被这些可怕的情绪影响太久。因为醒来过了没多少时间,面前的人就达成了共识。

一个人对他举起了一枚通透的琉璃瓶,烛火折射成的彩光映在永无疾脸上的同时,一把锐利的小刀捅入了他的心脏。

一切心绪缓缓停止,疼痛伴随着意识涣散,却始终若有若无地缠绕着他。永无疾想睁眼看发生了什么,却只能看到一片炫目的彩色。

他不知道沉溺在光中过了多久,直到一声器具破碎的脆响,才陷入彻底的黑暗。

“……”

脸上湿濡濡的,有风吹过,冷。

永无疾迷迷糊糊地想,死人也会冷的吗。

死人……

对啊,他……是死了啊。

虽然这短短活了几年什么都没活明白,永无疾意识到自己死了的时候还是很难过。

难过积蓄到眼泪要掉下来的时候脸颊上的肉被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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