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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档的六张桌子,由于时间尚早,只两张有客,包括他们的一桌。
龙鹰挨过去,凑在她耳边道:“大姊你好,昨夜有否挂着小弟?”
无瑕仍是男装打扮,嫣然笑道:“还用问?是牵肠挂肚,怕你这小弟逞强玩命,给人卸作十多块。”
龙鹰笑道:“玩命之要,先在保命,否则何来本钱,窍诀是低买高卖,占尽便宜,成其玩命的奸商。”
无瑕美目溜到档主夫妇处去,秀眉轻蹙的道:“看来我们的粥还有一会儿,尚未煮好呢。”
龙鹰坐直身体,伸个懒腰,不由怀念着南诏洱海平原帐内夜夜春色,睡个不省人事的美好日子,可怜魔奔之后,仍未有睡觉的机会,今天怎都要偷个时间,睡他奶奶的一个痛快。悠然道:“煮至天荒地老又如何,有大姊相伴,小弟不愁寂寞。”
无瑕往他瞧来,淡然道:“究竟你还有何事隐瞒,识相的快从实招来。”
龙鹰知她指的是鸟妖一事,在成都之时,他向无瑕详述与默啜交手的过程,当然是不怕给无瑕知悉的版本,独漏掉鸟妖此一重要环节。闻得之时,无瑕虽感震撼,但因其时关切的乃如何反杀田上渊,没作深思。到她将事情转告台勒虚云,诸般问题实时浮现,最关键性的,是怎办得到?在这方面“范轻舟”偏不透露一言半语,耐人寻味。
无瑕也关切姊妹侯夫人的生死,晓得她对鸟妖的感情,然而直至今天,无瑕仍没法联络上侯夫人,益发令台勒虚云一方感到事不寻常。
伴随“范轻舟”,有个永恒的问题,就是他的表现太过出色,达至无从揣摩。
像昨夜般,台勒虚云的战术策略,可说完美无瑕,纵未能竟全功,本身仍立于不败之地,只看能予田上渊的“覆舟小组”多沉重的打击。
偏是“范轻舟”另有主张,显示出特立独行的一贯作风,且别出心裁,想出连消带打之计,令他和大江联一方的合作,延续至今。
龙鹰哂道:“我是瞒左,你们瞒右,大家左瞒右瞒,老大勿说老二,大姊勿责小弟,都不是好人来的。对吧!”
无瑕“噗哧”娇笑,白他一眼,道:“满口谎言仍毫无愧色,且理直气壮,范当家确有一套。少说废话,你究竟说,还是不说?”
龙鹰耸肩道:“须看大姊的态度!”
接着道:“今天我们不是有大事待办?为何晨早碰头,却横生枝节?”
无瑕叹一口气,没再说话。龙鹰脑海浮现当日在阳关外雪地上,侯夫人服毒自尽的情景。
唉!幸好她了结自己,否则他们如何下得了手?然而却必须下手。战争,从未停止过,你争我夺,互相残杀,应验了台勒虚云对人的看法。以战止战,带来是更大的仇恨,更多的战争,显然非对症的良方,可是却苦无其他办法。溯本寻源,问题出在人的本性上,诚如台勒虚云所言,耐命自私。
人性,体现在大大小小的事情上。
战争正是人性的决堤。
粥来了。
两人各有心事,默默吃着。
吃至一半,无瑕轻轻道:“昨夜若非你重创其中两人,恐怕我们没法跟踪他们到藏处去。”
如此方合理。
每个行动,进和退同样重要。像田上渊偷袭武三思的大相府,若留下遍府北帮徒众的尸骸,谁都晓得是北帮干的,故而事后须令其他人无迹可寻,找不到田上渊的把柄。
龙鹰问道:“他们藏在哪里?”
早在迁都之前,田上渊在西京购下不少物业,最具规模的是西市东北诸渠交汇处、位于寿延坊的北帮分坛,由龙堂堂主乐彦长期坐镇。北帮是水路帮会,其总坛位近码头区,顺理成章。
除此之外,两市内有他们的店铺,专营水路货运的生意。
像新加盟北帮的大批突骑施高手,落脚于出潼关前华阴的总坛全无问题,且是位于华阴城外,可轻易隐蔽行藏。到哪里去都方便,登上泊在总坛码头的船便成。但是,在西京城内却是另一回事。
可以说,在中土,城池保安之严,莫过于大唐天子居于此的西京城,各方面均有严格规定和限制,除非偷进城里来,否则城卫所必有记录。
陆石夫主事之时,城内有何风吹草动,瞒不过他。
管理西京的最高机构,是京兆府,最高长官是京兆尹,以东、西少尹辅助之。下面还有左、右街使负责六街巡查,每坊设坊正。
故此,即使可瞒过关防,大批生面人入住北帮在西京的分坛,不惹来闲言才怪,除非有人包庇,而即使肯包庇,如此明目张胆,事后追查起来,包庇者也吃不消。
今趟田上渊组成“覆舟小组”,颇大机会是瞒着宗楚客自把自为,藏身处更须万无一失,事前事后,均不容被发现。
所以无瑕一方能在对方不觉察下探悉其藏身之所,除了无瑕一方尽为顶尖儿的高手,还须借助无瑕的高空探子,方办得到。
现在听无瑕这么说,晓得“覆舟小组”退藏的方法,高明至极。
无瑕道:“总算幸不辱命。他们躲往西市东北漕渠码头区外一艘不起眼的货船上。”
又道:“小可汗认同你的手段,且是万无一失,但行动须及时,货船开走,便为贼过兴兵。”
龙鹰道:“放心!我的人正枕戈待旦的等着我,得大姊的重要军情后,吃完这碗粥立即行动。哈!很近呢!走几步便到。”
无瑕道:“我们在旁监视。唉!田上渊很懂拣地方。”
龙鹰同意道:“任你有多少人,想在水底击败田上渊,已是难比登天,遑论杀他。幸好,如他投渠逃命,老田以后都不用在西京混了。”
无瑕道:“你真的有把握?”
龙鹰忍不住调侃道:“大姊是关心小弟,还是关心与北帮的争霸?”
无瑕白他一眼,道:“两边都有。小心眼!”
龙鹰道:“这是情话呵!岂有说得完的?别忘记昨夜我俩定情之吻。”
无瑕嗔道:“哄女儿家,可否哄得高明一点?浅薄轻浮,满口大话。”
龙鹰摸着肚子站起来,环目四顾。
进入西市的平民百姓,开始增加,逐渐热闹。食档的桌子,食客疏落,却每张桌都坐有客人。
无瑕陪他站起来。
龙鹰领先朝北走。
无瑕追在他旁,问道:“还未返你的七色馆吗?”
龙鹰道:“哪来时间。对哩!想找大姊,到哪里去找?”
无瑕道:“仍是老地方。”
龙鹰喜道:“没其他人?”
无瑕骂道:“勿心怀不轨企图,不过范当家若要来借宿一宵,放着还有其他房间空出来,人家大概不拒绝。”
龙鹰笑道:“勿怪小弟没警告在先,情场如战场,讲的是半寸不让,否则兵败如山倒,那时孙武再世,李牧复生,恐亦难挽狂澜之既倒。”
无瑕笑吟吟道:“你怎知人家用的非诱敌之计。范当家好自为之!”
言罢往旁退开,挥手道别,俏样儿可爱之极、诱人之极。
第九章 计中之计
与无瑕分手后,不到半个时辰,龙鹰部署妥当,于码头区一角和符太会合。
码头区从沉睡里醒过来,泊岸的三十多艘大小船只,开始上货落货,离岸处船来船往,在锚泊的逾百艘船间穿插,阳光斜照里,船帆染上金黄的色光,充满清晨的朝气,不动的桅帆和移动中船只的风帆,互映成趣,然其热闹和规模,始终差上身为天下水路交汇枢纽的洛阳一大截。
不住有载货的马车进入码头区,处处忙碌着的船夫挑夫,提供了两人隐蔽行藏的方便。
龙鹰指着众船里其中一艘,道:“他奶奶的!这就是老田的贼船,亏他想得到藏身船上。”
符太道:“我们有否被老田的眼线发现?.”
两人蹲在一个放满货物的竹棚旁边,指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