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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环(388)



雨雪纷飞的天地,被她娓娓道来的自白感染,带领众人回到没法挽回、遥远的、逝去了的岁月里,似熟悉,又陌生。

从背叛师门的那刻开始,侯夫人愈陷愈深,难以自拔,无法离开,也不愿离开。鸟妖死了,她宛如从一个永远不能觉醒的梦醒过来,回顾梦里的恶地和乐土,哀乐其中。

侯夫人转往龙鹰瞧去,淡然自若的道:“无瑕妹终寻上了我,着我将五采石归还本教,他也答应了,我晓得他是为了我。就在那一天,我们看着你从驿门外的风雪走进来,风雪下得比现在更剧烈。”

鸟妖、侯夫人和无瑕,竟然是这个关系,侯夫人不说出来,他这辈子猜不着。此时的侯夫人,大彻大悟,看破一切,看通所有人事,绝不当龙鹰是另一个人。当然!也因龙鹰忘掉改变眼神,他那双魔眼最易辨认。

为何侯夫人不断述说有关无瑕的事,难道她清楚自己和无瑕的暧昧情况?又像没什么道理。

山南驿之遇,到他们从田上渊手上夺回五采石,有好几年的光景,若要交还,早交还了,大可能是田上渊不肯交出,又或鸟妖根本不敢向田上渊提出要求。

不过,已是无关痛痒。

从此事可看出,无瑕是重情义的人,就像她在三门峡出手助他度过难关。

侯夫人陷进特殊的情绪中,幽幽的道:“形势危急,是乐美央无瑕妹出手,在不管城对付你。她回来后,只说任务失败,其他事不肯透露半句。最后,给乐美逼得紧了,才说,你是她命中注定的对手。龙鹰呵!无瑕对你心动哩!好好的善待她。”

说到最后一句,鲜血从她唇角泻下来,扑附鸟妖的尸身。

飞下来,不过两刻多钟。

走上去,花了他们三天时间。带着两人三鹰的遗骸,是拖慢他们的主因。侯夫人的殉情,令他们有一了百了的感受,不愿想及有关她和鸟妖的任何事。得报血仇的滋味,可以是这样子的。

荒原舞、符太和宇文朔,没他们的经历,完全另一个境况。

符太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态,在他心里,没什么事是魔门邪帝办不到的。

正患得患失的宇文朔喜出望外,深深感受到“真命天子”的威力,体会着天命所在的无有遗漏。

荒原舞看到鸟妖尸身,激动落泪,当场割下鸟妖头颅,并请吐谷浑人以他们的秘法保存防腐,一旦弄妥,立即上路到天山去,与天山族人以之祭祀被鸟妖杀害的兄弟。

在龙鹰的提议下,人和鹰的遗骸立即火化。

钦没及手下在劫难逃,授首在吐谷浑人和宇文朔、符太两人的联手之下,全军覆没,也使龙鹰有和横空牧野谈判吐谷浑人未来命运的本钱。

雪停两天后,又开始洒下来,只是绵絮般的飘雪,令边城驿充盈遥远雪乡的情调。它确远离中土,被高山大岭重重分隔,旅人欲到中土,须往南行,绕道青海湖下高原。

天气转佳,滞留的商旅,目的地是吐蕃或中土者,趁机上路。

在龙鹰的建议下,竹见住向钦没在羊角坳的余党发出警告,指出钦没和花鲁命丧他们手上,若三天之内不撤离高原,杀之无赦。讯息由符太、宇文朔和三大暴发户博真、虎义、管轶夫,伴竹见住到羊角坳去,同行的尚有百多个吐谷浑战士,向他们展示实力。

符太等当场打伤了他们中十多个最出色的高手,以收震慑之效。结果翌日羊角坳的贼党一哄而散,走得一个不留。

不论杀鸟妖、诛钦没,均为龙鹰与田上渊龙争虎斗的延续。

默啜败返大漠,鸟妖难以再起波澜,其死亡对田上渊实质上影响不大,但对田上渊心理的影响却是无从估量,要看田上渊对这位亲如手足的师兄弟感情有多深。

即使大奸大恶如田上渊般的人,亦有其情之所系,此乃人性,如鸟妖虽是为求目的,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处如泯灭人性的狂魔,偏是这样的人,对侯夫人始终如一。

鸟妖答应归还五采石,不是口上说说,若然如此,便是自寻烦恼,因绝骗不过枕边人,问题该出在田上渊处。不过,看侯夫人仍愿意为北帮训练信鸽,可见田上渊非是断然拒绝,或许已设下归还期限,以遂侯夫人心愿。

俱往矣!

五采石早物归原主,鸟妖身首分离,余体与侯夫人和爱鹰化作飞灰。杀鸟妖前,龙鹰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到他给百箭贯体而亡,又不胜欷献。两人的死亡,将令其练鹰秘技成为绝响。

可是,钦没之死,对田上渊却肯定打击严重,使田上渊失去西域和高原最重要的生意伙伴,财路中断。北面已被郭元振将其时日尚浅的势力连根拔起,西面又因钦没的败亡给彻底清剿,只是边城驿变为敌对力量,田上渊想重整这条走私盐的路线,已举步维艰。何况即使在全无阻碍的情况,没数年时间,休想取得成果。

南下之路,则有竹花帮和江舟隆两座大山,令北帮如被困在中央的猛兽,在这样的形势下,洛阳确不容有失。

然而彼退我进下,以台勒虚云的雄才大略、算无遗策,必藉黄河帮之名,大举南下,到洛阳抢地盘。

田上渊失去洛阳,势力进一步萎缩,退入关内,那时北帮将变成个地方帮会,没法兴风作浪。

田上渊岂肯坐视?

假设没有大江联此一因素,形势确大利龙鹰。然而,黄河帮再非以前的黄河帮,是台勒虚云的黄河帮,龙鹰本身又与大江联的主要领袖如无瑕、高奇湛有纠缠不清的关系,从来没清楚分明过,想想已令龙鹰头痛。

无瑕爱上龙鹰,该为不争之实,他曾亲自体验,证明无瑕没法真的下手杀他龙鹰。

不过,重心再不在那里,而在于她是否也对“范轻舟”动心。

谁都不懂算这笔糊涂帐。

龙鹰坐在内堡大堂一角,看着十多个吐谷浑的年轻女子,为今夜举行的饯别宴忙个不休。

荒原舞明天起行,下高原往天山去。

他们则留下来,等待横空牧野的消息。

眼前的吐谷浑女郎青春活泼,体型健美,令寒冷的冬天充满春天的气息,且一贯塞外女子的风格,看男人的目光大胆直接,毫不隐藏心内的好恶,压根儿不怕给龙鹰调戏,且摆出无任欢迎的诱人姿态。

可是龙鹰再非初离荒谷小屋时的小子,历经沧桑迁变,没有以前在众香之国历奇探险的情怀。

到这里来,是因刚偕荒原舞拜见大妃。

德善大妃年约四十岁,雍容优雅,是值得尊敬的长者。见她后,大妃请荒原舞留下说话,后者则着龙鹰在这里候他。

正想掏出《实录》,再续前缘之际,荒原舞来到他身旁坐下,道:“云蒂随我到天山去!”

龙鹰讶道:“大妃方面没问题吗?”

荒原舞道:“是大妃提出的,或许见云蒂对我难舍难离,早点放人。”

又道:“在安全上没问题,除那驾车的高手外,还有一对夫妇高手保护她,他们乃戒日王朝响当当的人物。三人外,尚有十多个天竺好手,加上戒日王朝与吐蕃关系良好,吐蕃人亦要提供方便。”

龙鹰随口问道:“你老哥又如何?”

荒原舞露出复杂的神情,沉吟片晌,道:“我本不习惯说自己的事,可是那种震撼太大了,给你问起,颇有不吐不快的古怪感觉,可见老天爷或许要我告诉你。唉!‘天网不漏’确无有遗漏,没人可置身事外。对云蒂我非常感恩,没有她,我们势没有现在。”

龙鹰奇道:“发生了何事?”

荒原舞叙述道:“那晚我们瞧着你和鸟妖从北端的山峰飞往西北,剩瞧去势,你能追上鸟妖的机会实不乐观。”

龙鹰苦笑道:“事实也是如此,在竞飞上,我确输了,不得不承认他是这方面的天才,在飞技上天下无双,我用尽魔种的老本,仍莫奈其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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